謝西洲幾乎是嘆息般說完最后一句,掛斷電話的那一秒,他嘴里又苦又澀。
他安慰自己,反正也要走了,就幫她最后這一次。
夜晚的海市很冷,大雪蒼茫下,到處都是一望無際的白。
就像謝西洲的心,一片荒涼,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打電話訂外賣。
做個外賣員,是他能說服自己的極限,再多就不能了。
等他到了醫(yī)院,沿著樓層找到房間號,抬腳剛要敲門時,便聽到里面一陣衣服的窸窣聲,緊接著便是簡書懷的聲音:
「芷煙,這樣騙謝西洲不好吧……雖然他提前離開頒獎宴,沒有替我們擋酒,但這么晚騙他過來,我總覺得有些愧疚……」
撩起的窗簾下,馮芷煙臉上的表情一覽無余,從面對簡書懷的柔情繾綣到說起謝西洲時的冷漠不耐,轉(zhuǎn)變不過在一瞬間。
「你就是太識大體了,如果他今晚等我們一起走,咱們怎么會被灌酒,你又怎么會胃痛?」
「讓他熬點湯來,算是便宜他了,再說,能為我跑腿,他一個舔狗求之不得?!?/p>
兩人之間眉來眼去的場景,全一一落進了謝西洲的眼底,拎著外賣的手背因為用力而青筋畢露。
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將渾身翻滾的氣血,一寸寸壓了下去。
隨即,馮芷煙拿起桌上的梨子削起皮來,幾個來回,便將一整個梨切成細(xì)小塊狀。
一塊塊,喂進簡書懷的嘴里。
他投桃報李,也拿起一塊喂給她吃,可馮芷煙卻果斷地?fù)u頭:
「這梨子哪能分,分梨分離,我不要和你分離!」
謝西洲看著女人面上浮起的緋紅,禁不住自嘲一笑,只覺自己簡直蠢到了家,為了她一個電話,竟然眼巴巴地半夜來送溫暖,卻不料也只是她的一個謊言。
七年的婚姻對于她只是一場游戲,而他對她的愛護和心意也毫不值錢。
謝西洲閉了閉眼,眼底不禁想起另一幕。
幾年前,他為了護她被道具炸傷,躺在這家醫(yī)院三個月,不能吃不能喝。
她也只是象征性地請了個護工將自己打發(fā)了,以拍攝任務(wù)為由跑去劇組拍戲,那時他也不過認(rèn)為她只是事業(yè)心重。
可輪到簡書懷時,她便像換了一個人,為他申請豪華VIP套房不說,還放下身段親自做護工對他噓寒問暖。
同一個人,兩種關(guān)心,只是因為對象不同。
謝西洲攥緊了雙拳,十指直直嵌入掌心,任窗口的寒風(fēng)將自己滿腔的心火撲滅。
好半晌后,他拎著兩袋子外賣走出了醫(yī)院,走到了街邊的乞丐面前。
他放下外賣后,乞丐忙不迭地連聲道謝,接著便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謝西洲的嘴角泛起冰涼的笑意,忍不住諷刺地想:
「看!就連陌生的乞丐也會對我的心意,真誠感激?!?/p>
「可同床共枕了7年的枕邊人,卻怎么也捂不熱……」
他一邊笑著一邊搖頭,眼底溫?zé)岬臏I,大顆大顆滾落,順著臉頰一行行流下,映著天邊的圓月更見冰冷。
腳踩在深重的積雪上,沙沙地響,就像踩在自己的心尖上,顫顫地疼。
這一刻,謝西洲徹底死心。
一直在醫(yī)院的馮芷煙左右等不到人,不由得氣惱,掏出手機不停地給謝西洲發(fā)信息。
「到哪了?」
「怎么還不來?」
以往她的任何信息,這個男人都是秒速回復(fù),可今晚卻罕見地如泥牛沉入大海,沒有半分動靜。
她悶悶地坐在病房,可視線一落到熟睡的簡書懷身上,心里的郁氣又稍稍緩解了些,
上前幾步給他整理好床被。
馮芷煙是在次日下午才回到家的。
對于謝西洲的反常,她雖然心底有些疑惑,但也并不很在意,換了舒服的鞋子后,便提高了聲音:「謝西洲!我餓了!」
可視線所及之處卻是滿屋的空蕩,并沒有人回應(yīng),她咦了一聲,這時,臥室的房門被人從里拉開。
「你在家怎么不說話,我說我餓了……」
「點外賣?!鼓腥说穆曇羰巧僖姷睦溆?。
馮芷煙滿臉的錯愕,她想不到自己被這么輕飄飄地打發(fā)了,怔愣間嘴里不由地問道:
「那你呢?以前都是你給我做飯……」
謝西洲的臉不知什么轉(zhuǎn)了過來,看不出喜怒,卻自帶一股冷冽的氣場成功讓女人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他當(dāng)然明白她的意思。
以前,她只要到家,拖鞋和水果早就提前準(zhǔn)備好,哪怕她凌晨回家,他也能二話不說下地起床給她做飯。
可現(xiàn)在,他不愿意了。
所以,他淡聲補了一句:「我還要出門,你自己點外賣吧,或者讓助理給你送?!?/p>
話落,他轉(zhuǎn)身穿上外套,冬日的陽光落在他臉上,明明帶著暖的底色卻又偏偏生出冷。
馮芷煙剛剛冒出的火頭突地熄滅了,沉吟幾秒,疑惑地問道:
「大冬天的你去哪?」
她一邊問,一邊伸手扯住男人的手腕,指甲不知不覺間帶上了力,鉗進肉里。
下一秒,伴隨著男人的聲音,她整只手被甩開。
「放手,你弄痛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