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湯原因激動而尖利的叫喊聲響徹市局：
“季隊！匹配上了！斷指的主人叫章虹！”
湯原顧不上喘氣，搓了把肉肉的圓臉，立刻把受害者的信息搜索出來匯報道：
“章虹，32歲，已婚，目前在安康保險公司做前臺。因為安康保險公司剛好在三天前對員工進行個人信息的全面更新，所以才那么快對應上章虹的指紋。”
季望：“竹竿你查章虹名下的手機號，看看能不能找到定位。同時馬上排查章虹的社會關(guān)系，看看有沒有跟誰結(jié)仇或者是感情上有沒有曖昧不清的對象。”
湯原眨巴著小眼睛：“季隊，你覺得可能是感情糾紛？”
“斷指上有佩戴過戒指的痕跡。但我們翻遍了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戒指，那么可見兇手對受害者手上的戒指很有執(zhí)念。首先懷疑是熟人作案，至少也是知曉她感情經(jīng)歷的人。”
季望說著拍了把身旁湯原的肩：
“湯原，既然章虹已婚，我們立刻去趟章虹家里?！?/p>
“明白！”
沉默寡言的祝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湯圓抽屜里順走兩大包餅干就往外走，忽地又來了個急剎車：
“季隊，那個報案人怎么辦？”
“她啊……”季望頓了頓，似乎有些苦惱。
湯原搶先道：
“季隊，那姑娘從報警到來局里問話整個過程一點兒緊張的情緒都沒有，像不像反社會人格？如果她就是兇手，跟我們玩賊喊捉賊呢？”
季望發(fā)動車子時，鑰匙扣上一個亮晶晶的純銀葉子掛墜閃著微光，背面那個小小的“亦”字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某種指引。
他想了想，說：“先放了，我找其他人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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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剛破曉不久，大清早的街道并不冷清，小區(qū)門口的早餐攤子早已經(jīng)霧氣濃濃。
葉亦被釋放之后輕車熟路地拐到中一路，再次買了兩包鳳爪，拉開李記大排檔的黃色塑膠椅子：
“老李，來份炒粉?！?/p>
老李在朦朧的霧氣中瞥了她一眼，熟稔地端上炒粉笑道：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怎么，你犯什么事兒了，怎么來那么多警察？說來聽聽看，一會兒那些人來吃早餐的時候我就能八卦給他們聽了?！?/p>
葉亦也勾起唇笑起來，盡管那笑意不達眼底，卻不冷不熱毫無破綻：
“我說你這家店怎么這么多人呢，原來是八卦集散地呀？”
“那是那是，”老板嘿嘿地附和笑著，指著她放在桌子上的鳳爪，打開了話匣子：
“你也喜歡吃鳳爪啊？我這兒也有個熟客很喜歡吃鳳爪，說是一大早來包泡椒的賊提神！”
葉亦輕而易舉融入談話需要的情緒里，假裝半信半疑地問：
“是么，故意套近乎騙我拿八卦資源的吧？你說你這熟客叫什么，喜歡吃什么牌子的？”
“嘿！你這丫頭看不起我是吧？”
老板擼起了袖子，越說越起勁：
“那姑娘叫章虹，平日里吃的就是‘辣椒妹’鳳爪，說是泡椒少爪子多，很劃算！每天穿著白襯衫黑裙子，一看就是在保險公司上班的！”
葉亦的表情過于平靜，老板以為她不信，為了提升八卦的趣味性只好主動加料：
“有個事兒你肯定不知道！這章虹啊最近正在跟她老公鬧離婚呢，見她前幾天來我這兒吃早餐都悶悶不樂的?！?/p>
果然葉亦看起來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致：
“真的??？那你知道她為什么離婚不？”
老板深吸了一口氣，在葉亦熾熱的目光注視下蔫蔫地搖了搖頭。
“最新鮮的你就不知道了?！比~亦也配合地嘆了口氣：“那她多久沒來你這兒吃早餐了？”
老李：“她偶爾來吃晚餐，但是經(jīng)常在我這兒吃的宵夜，大概都是晚上十點半之后，上一次來大概是……三天前了吧?！?/p>
葉亦臉不紅心不跳：“你知道她住哪不？我也想辦離婚，剛好找她買份保險，再順便跟她交流一下離婚的手續(xù)?！?/p>
“知道知道，就住對面的文華小區(qū)4棟302！”
老板點頭如搗蒜，眼神似有火焰燃燒：
“哎姑娘姑娘，你為什么要離婚??？你是喜新厭舊有外遇了還是有人包養(yǎng)你了，包養(yǎng)你的一定是個大帥哥吧……哎哎哎你別走啊炒粉還沒吃完呢！”
葉亦憑借一己之力，讓老李不知不覺中把消息全都抖摟出去，并且對葉亦制造的假身份深信不疑。
直到老李以為自己掌握第一手八卦資源熱情地和其他客人分享的時候，葉亦已經(jīng)站在文華小區(qū)門口徘徊，對著嚴格的門禁制度以及兇神惡煞的小區(qū)保安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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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華小區(qū)4棟302房，季望正在上上下下打量章虹的屋子?；蛟S是屋子主人收拾得太整潔的緣故，精心裝扮過的商品房反倒少了幾分煙火氣。
章虹的丈夫王七坐在灰色的沙發(fā)里，雙手緊緊交疊，回答問題時眉頭緊皺：
“我和章虹是一周前談起的離婚，三天前我們就約好了，昨晚等她下班回來一起談?wù)勥@套房子的歸誰。不過我一直等到凌晨一點都沒見到她，實在扛不住了就先睡了?！?/p>
湯原剛從實習生轉(zhuǎn)正不久，問話一板一眼地：
“那她這么晚沒回來，你給她打電話了嗎？”
“沒有，”王七搖搖頭，嘆氣：
“平時她的下班時間就比較晚，我們最近也因為離婚的事情各自都有點情緒，我估摸著她不回來就是還沒想好怎么談，所以不想見我吧。”
湯原：“冒昧問問，你們?yōu)槭裁措x婚？”
王七的沉默一直持續(xù)到湯原再追問了一次，他才像是猛地回神一般，搓著臉不住嘆氣：
“可能是不合適吧。”
湯原：“那你知道她可能去了哪里，或者有沒有跟誰鬧過矛盾啊什么的嗎？”
王七搖搖頭：
“沒有，章虹她這大半個月……沒怎么跟我說過話?！?/p>
湯原還想追問，但是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問什么，只好像塊木頭一樣轉(zhuǎn)過身對季望說：
“老大，我問完了?！?/p>
季望始終安靜地站在一旁聽著，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
湯原跟在他手底下兩年，說得上是朝夕相處，可如今對上那漆黑一片的眼睛和平靜到漠然的神色，也依舊沒法猜到一絲一毫他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
只見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起身離開前意有所指地說：
“王先生，感謝您的配合。這期間您的手機估計有六七個未接來電了，我們來打擾的這十分鐘應該沒耽誤您什么重要的事吧？”
王七一愣，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搖搖頭吞吞吐吐：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們慢走，我、我不送了?！?/p>
剛從章虹家里出來，湯原說話的閥門又重新開啟了：
“老大，你說這章虹是不是有外遇了然后王七報復她啊？感覺這王七有點獨守空房的意思……”
盡管看著湯原考進系統(tǒng)且從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實習毛頭小子一步步走到正式的小跟班，但是季望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也依然沒能欣然接受話癆的物理攻擊，此時只能無情地豎起食指放到唇邊，示意他暫時閉嘴。
然后他才說：“手指切下來到現(xiàn)在不超過12小時，按王七的說法，他從昨晚開始一直在家那就沒有作案時間，因為這個還算高檔的小區(qū)四周有攝像頭，他沒辦法動手?！?/p>
湯原：“萬一他說謊呢？”
季望咬咬后槽牙，顯然很想罵人，但是被兜里的手機鈴聲打斷，于是只能心平氣和地說：“所以你現(xiàn)在應該去問物業(yè)要監(jiān)控確認他有沒有說謊，同時找個人盯著王七，如果他離開小區(qū)及時告訴我。”
然后他從兜里掏出手機接聽。
電話那頭的祝桿嗓門大且言簡意賅：
“季隊，章虹實名登記的手機號就是她平時的工作號，章虹三天前下班的時候就沒帶工作手機出去，現(xiàn)在還放在工位上。保險公司的人說，章虹應該還有一個私人手機，但是沒人知道號碼?！?/p>
季望“嗯”了聲：
“沿著公司大門的監(jiān)控和道路監(jiān)控往下查，看看她下班之后去哪里了。”
季望剛把電話掛斷，就見文華小區(qū)樓下的小花園里，一個年輕的女孩和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聊得熱火朝天。
湯原被批評之后蔫了不到半分鐘，這時突然激動得一拍掌，剛閉上的嘴又打開了閥門：
“我就說這個葉亦有問題吧！她八成就是兇手，這時候了還不忘盯著我們的進展呢……哎季隊我我我們還沒證據(jù)呢你這就要抓人嗎？”
湯原一邊喋喋不休，一邊小跑著跟上季望的腳步。
葉亦正在撩著一個老太太聊八卦，臉上的神色和語氣表演出恰到好處的震驚：
“你說那王七居然還帶著別的女人回來？！回家里亂搞？！”
老太太“呸”一聲吐掉瓜子殼：
“可不是嘛！那王七看著老實巴交實際上簡直無恥至極！我們這破居民樓太老了隔音不好，我就聽到章虹那姑娘啊哭得撕心裂肺，連夜把那對狗男女扔出家門了！”
葉亦連忙從塑料袋里拿了包新瓜子遞到老太太手里，眼里也燃燒著恰到好處的八卦的光芒：
“那他們倆最后離了沒？”
“估計還沒離呢，那王七不要臉啊，非說是外面那個賤女人死活纏著他不放，非求著章虹原諒他！”
葉亦能拿奧斯卡的演技在抬頭看見季望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的破碎，但她愣是硬著頭皮表演一個談話中該有的總結(jié)性臺詞：
“出軌這種事啊，怕是沒那么容易斷干凈吧？”
“還真是，”老太太無知無覺，忿忿道，“聽說這王七被趕出去這些天一直住在外面那女人家里?！?/p>
用了些不光彩手段溜進小區(qū)的葉亦見到一身正氣的兩位警官時莫名有些心虛，勉強擠出了個還算得體的笑容，往季望手里遞了包鳳爪過去：
“真巧啊，二位?！?/p>
--虛偽、變臉比翻書還快，是湯原對葉亦最新的評價。
這個女孩夸張的說話語氣和神態(tài)，全都是她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表演出來的。
而季望挑挑眉，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那一貫嚴肅的眼里漫上一層淺淺的笑意：
“確實有點太巧了，葉姑娘，我們換個地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