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崖下的瘴氣突然翻涌的那一刻,我迅速躲到了祭壇石柱的后面,屏住呼吸,
緊張地觀察著四周。老祭司手持一把古老的青銅刀,他的動作緩慢而莊重,
仿佛正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他將刀鋒輕輕劃過那位外鄉(xiāng)姑娘的手腕,鮮血頓時涌出,
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音,冒出詭異的青煙。這場景讓我想起了三天前,
那只獨足白鶴掠過松林時,焦枯的樹冠也是這樣騰起了一層薄霧。"火神大人,請收下祭品。
"老祭司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格外蒼老,他手中的骨鈴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他布滿皺紋的臉龐在火把的映照下,忽明忽暗,顯得更加神秘莫測。
我緊緊攥著采藥簍的草繩,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懼,喉嚨里似乎有鐵銹味在蔓延。
他們不知道,真正需要鮮血的根本不是畢方。突然間,瘴氣凝成了一只只利爪,
它們穿過老祭司的胸口,卻連一滴血都沒有沾上。月光在此時變得慘白,
我看見山體裂開了一道幽深的縫隙,無數(shù)枯手正扒著巖壁往外爬。畢方的清唳劃破夜空,
赤紅的尾羽掃過之處,那些枯手立即化為灰燼。"快走!"這是我十五年來說的第一句話,
聲帶震動帶來的灼痛讓我?guī)缀鯚o法呼吸。頸后的朱砂胎記突然發(fā)燙,畢方轉(zhuǎn)頭望向我,
它的眼睛像兩團流動的熔巖。在目光相接的剎那,
我看見漫天流火中蜷縮的鶴形——它把自己釘在火山口,用獨足踩著沸騰的巖漿,
赤色羽毛正一片片剝落。老祭司的尸體突然抽搐著立了起來,他的嘴裂到了耳根,
發(fā)出砂紙摩擦般的笑聲:"小鳳凰,你要違抗天道嗎?
"我這才看清纏在他身上的根本不是瘴氣,而是泛著青銅銹跡的鎖鏈。
這些鎖鏈從山體裂縫里伸出,另一端沒入畢方的腳爪。在那片被夜幕籠罩的古老山脈中,
畢方仰起它那高貴的頸項,發(fā)出一聲響徹云霄的長鳴。它的周身被熊熊火焰所包圍,
那火焰如同狂野的舞者,在夜空中肆意地舞動,將漆黑的天幕燒出了一個個耀眼的窟窿。
流星般的火雨從天而降,劃破夜空,帶著熾熱的光芒和毀滅的氣息。然而,
當這些火雨即將觸碰到我衣角的那一刻,它們竟奇跡般地化作了溫熱的蒲公英,
輕柔地飄落在我的肩頭。鎖鏈在畢方的火焰中崩斷,發(fā)出刺耳的斷裂聲。
那些被鎖鏈束縛的枯手開始瘋狂地掙扎,發(fā)出凄厲的尖叫,仿佛在絕望中尋求解脫。
山體的裂縫里傳來令人牙酸的咀嚼聲,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生物正在地下啃噬著山石,
準備破土而出。我目睹了畢方最后的一瞥,
它那充滿智慧和哀愁的眼神望向了東方泛白的天際,仿佛在告別即將來臨的黎明。然后,
它用那孤獨的足尖在虛空中輕輕一點,整個山崖開始顫抖,隨后崩塌,巨石滾落,塵土飛揚。
"替我...看看..." 這燃燒的鶴語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入我的腦海。
我的掌心突然綻放出一朵赤晶蘭,那是畢方留給我的最后禮物。在地脈的轟鳴聲中,
無數(shù)火羽織成了一張巨大的光網(wǎng),覆蓋住了那些裂縫,將即將爆發(fā)的災難封印。
而畢方的身影,在那光網(wǎng)的映襯下,正逐漸化作細碎的星火,消散在夜空中。就在這時,
我的額間突然感到一陣灼痛難當,仿佛有鳳凰的清音從我血脈深處蘇醒。
那是一種古老而神圣的呼喚,指引著我將染血的手掌堅定地按在滾燙的巖壁上。
我的手掌與巖壁接觸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地底涌出,順著我的血脈流轉(zhuǎn)全身,
讓我感受到了大地的脈動和生命的律動。這種力量仿佛是來自遠古的呼喚,
它喚醒了我內(nèi)心深處最原始的本能,讓我與這片土地產(chǎn)生了某種神秘的聯(lián)系。
掌心赤晶蘭突然瘋長,根須刺入巖縫的瞬間,萬千記憶如巖漿灌入腦海。
我看見三千年前的汶川之淵,青衣女子跪坐在焦土上梳頭,她的長發(fā)垂落之處,
地裂中滲出黑水。那黑水仿佛是大地的淚水,訴說著無盡的悲傷和痛苦。
女子的動作緩慢而優(yōu)雅,仿佛在進行某種神圣的儀式,她的面容平靜,
卻透露出一種深沉的哀傷。"女妭,該服藥了。"少年祝融捧著玉碗走近,
碗中盛著昆侖雪水凝成的冰晶。那女子轉(zhuǎn)頭時,我驚覺她半邊臉爬滿蚯蚓狀的青筋,
右眼珠已然渾濁發(fā)黃。她的面容在一瞬間變得猙獰,仿佛是被某種邪惡的力量所侵蝕。
祝融的臉上露出不忍之色,但他的眼神堅定,似乎知道這是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青銅鎖鏈就是在這時破土而出的。七十二道刻著雷紋的鎖鏈纏住女子身軀,
她梳篦上突然生出獠牙,刺破祝融的手腕。"師兄,你看清楚了,我飲的是黃帝親賜的弱水!
"女妭狂笑著撕開衣襟,胸口赫然插著半截斷箭,箭簇上沾著幽藍的九黎巫血。
那斷箭仿佛是她心中無法愈合的傷痛,是她與這個世界抗爭的標志。
她的笑聲中充滿了絕望和憤怒,讓人不禁為之心碎。在這一刻,
我仿佛看到了歷史的長河在我眼前緩緩流淌,那些被遺忘的英雄和傳說在眼前一一浮現(xiàn)。
我感受到了這片土地上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悲歡離合,感受到了那些古老力量的搏斗與消亡。
這一切的記憶和情感,都通過赤晶蘭的根須,深深地烙印在我的靈魂之中。
畫面突然劇烈地翻轉(zhuǎn),我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目睹了畢方在火山口振翅的壯觀景象。
它那每一根羽毛都似乎被熔巖浸透,散發(fā)出耀眼的火光,
而它那獨腳的爪尖緊緊勾著一條沉重的青銅鎖鏈。這條鎖鏈的另一端,
竟然與傳說中的火神祝融的脊骨緊密相連。在天罰雷火降臨的那一刻,
祝融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將自己半顆珍貴的神格硬塞進了畢方的胸腔之中。
他的話語在雷鳴中回蕩:"替我守護五行輪轉(zhuǎn),
直到赤晶蘭開遍整個大荒......""阿炎!"一聲急切的呼喚劃破了幻境的寧靜,
將我從那神秘的景象中拉回現(xiàn)實。
我看到外鄉(xiāng)姑娘小滿正用她那染血的頭繩緊緊地捆扎著我的手腕。
她的血液與赤晶蘭的花瓣接觸,頓時,花瓣上浮現(xiàn)出細密而古老的甲骨文。我這才意識到,
地脈深處傳來了一種奇異的韻律,那心跳聲與我頸后胎記的灼熱感完全同步。就在這時,
山體的裂縫中突然伸出一只青灰色的巨掌,其指甲縫里塞滿了人骨,顯得異??植?。
畢方殘存的火羽在空中結(jié)成了一張光網(wǎng),發(fā)出令人心碎的哀鳴。小滿毫不猶豫地拽著我,
我們一同滾進了祭壇下的暗道。在黑暗中,我聞到了陳年艾草的香味,
這股味道讓我感到一絲安慰。石壁上滿是朱砂繪制的鶴形圖騰,
每只鶴的獨足都踩著扭曲的符文,這些神秘的圖案似乎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
"他們用童男童女的血澆灌封印三百年了。"小滿擦亮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角落里堆積如山的小巧骸骨,"看這些青銅鈴鐺上的饕餮紋,
和鎖住畢方的鏈子一模一樣。"她耳后的皮膚突然龜裂,露出底下青玉般的鱗片,
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古老而神秘的故事。地底傳來畢方最后的啼鳴,那聲音如同遠古的呼喚,
穿透了時間與空間的界限。赤晶蘭在此刻綻放出烈日般的光華,光芒四射,
照亮了整個地底世界。那些朱砂鶴突然振翅飛出石壁,它們的羽毛在火光的映照下,
閃爍著奇異的光澤。它們銜著光縷織成的羽衣,緩緩地披在了我身上,
仿佛為我披上了一層神圣的外衣。掌心的甲骨文開始游動,如同活了過來,
它們沿著我的血脈游走,直至全身。
我突然間看到了一個宏偉的景象——五行大陣的全貌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青龍在東海斷角鎮(zhèn)水,
它的身軀蜿蜒盤旋,仿佛在守護著海洋的平衡;麒麟在昆侖泣血養(yǎng)金,
它的身影在山巔若隱若現(xiàn),似乎在維系著天地間的金屬性;而本該守土的黃龍,
它的蛋殼卻碎在殷商祭坑深處,那里的土地因此失去了守護,變得荒蕪。"鳳凰涅槃火,
可補天地缺。"小滿的聲音如同天籟,她的瞳孔變成豎立的金線,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她割斷頭繩,那根由她親手編織的繩索,系在我腕上,仿佛是一種神圣的儀式。"時辰到了,
火神大人。"她的話語中充滿了堅定與期待。赤晶蘭的根系突然間爆發(fā)出強大的力量,
它們?nèi)缤瑹o數(shù)條觸手,拽著我墜向地心深處。在熔巖海里,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度,
但同時也看到了畢方的骸骨正托著即將碎裂的火山。它空洞的眼窩轉(zhuǎn)向我,
那是一種無言的哀求,一種對解脫的渴望。喙中緩緩吐出一枚燃燒的玉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