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幽暗的鐘山深處,地脈的震顫如同遠古巨獸的咆哮,回蕩在空曠的山谷之中。少年阿陽,
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瘦弱身影,趴在龜裂的巖壁上,目光緊緊地盯著山腳下最后一片苔蘚。
這些苔蘚在忽明忽暗的天光中掙扎著,試圖抓住最后一絲生機,
但最終還是在無常的天象下逐漸枯萎。
這是第三十九次日升月落——如果那些在灰紫色天幕上胡亂跳躍的光斑能稱作日月的話。
"當心!"老祭司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阿陽耳邊炸響,他迅速地扯著阿陽滾進山洞。
洞外突然爆發(fā)的強光如同白晝,將石壁照得幾乎透明。
阿陽看見自己手掌的骨骼在皮膚下泛著青白,
就像三天前在溪邊見到的鮫人骸骨——那些本該永生的人魚,
因為承受不住混亂的天時而集體自沉。洞壁上用赭石繪制的太陽圖騰正在褪色,
老祭司顫抖的手指劃過那些斑駁的線條:"混沌吞掉了時序,北冥的巨鯤停止游動,
西王母的蟠桃林全部倒著生長......"話音未落,整座山體突然劇烈傾斜,
阿陽的鹿皮水囊順著巖縫滾落深淵,在虛空中劃出一道冰晶凝結(jié)的軌跡。
地心傳來玉石相擊的清音,整座鐘山像被無形的手掌托起。阿陽瞪大眼睛,
看著山體裂縫中升起的赤色光芒漸漸凝聚成人首蛇身的輪廓。那生物的面容在火光中明滅,
左眼流淌著熔金,右眼沉淀著玄冰,當他完全現(xiàn)身的剎那,
天地間所有游離的光粒子都向他眉心聚攏。
"燭九陰......"老祭司的額頭滲出帶金粉的血珠,那是神威對凡人軀體的壓迫,
"記載在龍骨甲上的創(chuàng)世神......"他的聲音低沉而顫抖,充滿了敬畏與恐懼。
燭九陰,這個傳說中的存在,據(jù)說擁有掌控時間與空間的力量,
他的出現(xiàn)預示著一個時代的終結(jié)和另一個時代的開始。阿陽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和好奇,
他不知道這個神秘的生物將為他們帶來什么樣的命運。燭龍的蛇尾如同一條巨大的鞭子,
橫掃過那片被烈焰焚燒過的焦土。隨著尾巴的每一次擺動,
那些被觸碰的巖石仿佛被賦予了生命,瞬間綻放出璀璨的晶簇,
猶如大地之母在荒蕪中孕育出的寶石。燭龍仰首望向那混沌未開的天穹,
祂發(fā)間纏繞的玄火仿佛被喚醒,化作一場流星雨,絢爛地劃破天際,向著四面八方墜落。
阿陽站在不遠處,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這一幕。突然,他感覺眼眶傳來一陣刺痛,
他揉了揉眼睛,這才意識到燭龍睜開了祂的左眼——那是一只能夠凝固日光的眼睛。
從祂的瞳孔里,奔涌而出的光芒如同熔巖一般,將天地間的陰霾盡數(shù)驅(qū)散。
阿陽的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他幾乎要歡呼起來,但他的喜悅并未持續(xù)太久。
燭龍的右眼突然閉合,萬物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燭龍身上那些鱗片上的火紋,
在這無盡的夜色中明明滅滅,如同夜空中最微弱的星光。阿陽的心中充滿了敬畏,他意識到,
這正是晝夜交替的神秘力量,是燭龍掌控的自然法則。老祭司站在阿陽的身旁,
手中的蓍草杖在明暗交替的光芒中瘋長出新芽。他低聲吟誦著古老的咒語,
仿佛在與天地間的神靈對話。阿陽看見燭龍開始游走,祂呼出的白氣如同冬日的寒風,
讓周圍的溪水迅速結(jié)出霜花,而當?shù)k吐納熱流時,周圍的巖層則滲出琥珀般的液體,
仿佛大地的血液在緩緩流淌。隨著燭龍第七次睜閉雙眼,
東方的天際線終于浮現(xiàn)出穩(wěn)定的晨光。阿陽知道,這意味著一個新的白晝即將到來。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和希望,仿佛在這晝夜交替的神秘儀式中,
他窺見了宇宙運行的奧秘。老祭司的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他知道,這個儀式的成功,
預示著他們的族群將會迎來一個充滿希望的新時代。鐘山開始崩塌,
巨大的山體在轟鳴聲中顫抖,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燭龍的隕落而哀鳴。
燭龍的軀體在山體傾覆聲中逐漸玉化,那原本龐大而充滿力量的蛇形身軀,
開始變得晶瑩剔透,仿佛是大自然最精致的雕塑。阿陽攀著祂正在結(jié)晶的蛇尾,
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溫暖。他聽見天地間回蕩著鐘磬般的低語,那是燭龍的聲音,
悠遠而神秘:"吾目為晷,吾息為節(jié),四時輪轉(zhuǎn),
此身永鎮(zhèn)......"每一個字都如同古老的咒語,在空氣中回蕩,
最后化作春雷滾過新生的原野,震撼著大地的每一個角落。玉化的神軀已成貫穿天地的山脈,
山巔的晶簇隨著呼吸明滅,將規(guī)律的光影投向蘇醒的大地,仿佛是大自然的呼吸,生生不息。
十年后的春分,已經(jīng)成為部落巫祝的阿陽再次登上鐘山。他撫摸著山脊上溫潤的玉脈,
感受著那股從大地深處傳來的脈動。他將新釀的百花露灑在永不融化的霜花間,
那露水在陽光下閃爍著彩虹般的光澤。晨光中,
他看見山腳下的先民正按照日影校準播種的時辰,他們遵循著古老的智慧,與自然和諧共存。
而遠方的海平線上,巨鯤的背鰭正劃出新月般的弧線,那是大海的守護者,
與鐘山的燭龍一樣,是這片大地的守護神。咸澀的海風卷著磷火掠過鐘山南麓,
阿陽握著青銅觀星儀的手指突然收緊。他感受到一種不祥的預感,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將發(fā)生。
儀軌投射在地上的二十八宿星圖,
正在發(fā)生詭異的扭曲——房宿星官的位置赫然出現(xiàn)了雙重投影。
這異常的現(xiàn)象讓阿陽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和憂慮,他深知這不僅僅是星象的變化,
更是天地間某種平衡被打破的征兆。他必須盡快找出原因,以確保部落和這片大地的安寧。
在山腳下,突然間,一陣慌亂的鼓聲打破了寧靜的空氣。十二名壯漢,肩上抬著沉重的祭品,
踉蹌地后退了幾步。他們所供奉的玄色羔羊,在觸碰到那神秘的玉脈的瞬間,
竟然同時呈現(xiàn)出新生與腐壞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tài)。羔羊的毛皮上,
新生的光澤與腐壞的斑點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奇異的畫面。阿陽快步上前,
他的目光銳利而專注。他注意到祭壇周圍的玉質(zhì)巖層里,
不知何時竟然生出了細密的六棱晶簇。這些晶簇如同大自然的杰作,
每一道棱面都折射著不同季節(jié)的光影,仿佛能夠?qū)r間的流轉(zhuǎn)凝固在這一瞬間。"巫祝大人!
潮水...潮水在吞吃月亮!"一個渾身濕透的漁夫跌跪在地,聲音中充滿了恐慌和無助。
阿陽迅速地將目光轉(zhuǎn)向東海,只見在夜色中,巨鯤銀灰色的背鰭劃破了寧靜的夜空。
本該圓滿無缺的月輪,此刻卻像被啃食的黍餅一樣,
在鯤影游過的軌跡上留下了一個個鋸齒狀的缺口。阿陽解下腰間綴滿龜甲的祭袍,
露出了他胸口那道龍鱗形狀的疤痕。這道疤痕是十年前燭龍化山時濺落的火精,
在他皮膚上烙下的印記。疤痕在燭龍的火精下顯得格外醒目,
仿佛在訴說著那段驚心動魄的往事。此刻,疤痕突然灼痛起來,阿陽感到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凝視著晶簇叢中,發(fā)現(xiàn)那里浮現(xiàn)出半透明的蛇影——那是燭龍殘存的意識在向他示警,
似乎在告訴他,一場巨大的災難即將降臨。"取龍骨舟,去歸墟。
"阿陽輕聲念出這句古老的咒語,他從腰間的布袋中取出一束蓍草,
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插入自己的發(fā)髻之間。隨著他的動作,草莖仿佛被賦予了生命,
開始自動盤旋纏繞,逐漸形成了一個復雜的避水咒紋樣。這個咒語是他的祖先傳下來的,
據(jù)說能夠保護他在水中的安全。當他踏上海岸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按照常理,此時應該是退潮的時刻,沙灘上應該只有零星的水洼和濕漉漉的沙粒。然而,
現(xiàn)在他的眼前矗立著一道千米高的水墻,宛如一道巨大的天然屏障,將海洋與陸地隔絕開來。
水墻之上,波濤洶涌,浪花拍打著岸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阿陽的目光被水墻中游動的生物所吸引。在那透明的水幕中,他看到了無數(shù)深海生物的化石,
它們仿佛在水墻中自由地游弋。這些化石中,有巨大的鯨魚骨架,有形態(tài)各異的海螺和貝類,
甚至還有一些他從未見過的奇異生物。它們在水墻中緩緩移動,
仿佛在講述著一個古老而神秘的故事。阿陽知道,這一切并非自然現(xiàn)象,
而是遠古時期共工怒觸不周山時的場景重現(xiàn)。傳說中,共工是水神,
因與天帝爭斗而憤怒地撞向支撐天地的不周山,導致山崩地裂,海水倒灌,
造成了巨大的災難。眼前的這一幕,正是那場災難留下的痕跡,是大自然力量的極致展現(xiàn)。
阿陽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的任務是穿過這道水墻,去往歸墟。歸墟是傳說中的海中深淵,
是萬物歸宿之地,也是龍骨舟的最終目的地。他必須借助龍骨舟的力量,穿越這道水墻,
探索歸墟的秘密。阿陽緊握手中的蓍草,心中默念著避水咒,邁開堅定的步伐,
向著那千米高的水墻走去。巨鯤的哀鳴聲如同天崩地裂,震得整個海域都在顫抖,
水墻在它的悲鳴中轟然倒塌。阿陽站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目睹了這令人震驚的一幕。
在紛亂的浪花中,
他終于看清了隱藏在背后的恐怖真相:那個本應被永遠鎮(zhèn)壓在歸墟之底的共工殘魂,
竟然不知何時掙脫了束縛,附著在了巨鯤的鰓部。
那團幽藍的怨氣在巨鯤的鰓部凝結(jié)成三張扭曲的人臉,它們仿佛是共工殘魂的化身,
猙獰而恐怖。這三張人臉不斷地吞吐著混沌之水,仿佛在進行著某種邪惡的儀式。
每張臉都在重復著不同的紀年,從遠古的洪荒時代到現(xiàn)在的紀元,它們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形成了一種詭異而混亂的回響。這正是導致時序紊亂的源頭,
一種超越了自然規(guī)律的力量正在肆虐,威脅著整個世界的秩序。
阿陽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他知道,如果不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整個世界的時空將會陷入一片混亂,歷史的軌跡將會被徹底改寫。他必須找到一種方法,
將共工的殘魂徹底封印,恢復時空的正常秩序。但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
阿陽知道這將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zhàn)斗,他需要智慧、勇氣,以及可能還需要一些運氣。
當龍骨舟在洶涌澎湃的海浪中穿行,阿陽胸前那道由龍鱗形成的疤痕突然開始剝落,
仿佛是被某種神秘力量喚醒。疤痕化作無數(shù)細小的火種,如同流星般墜入深邃的海洋。
在那幽暗而深不見底的淵藪深處,燭龍玉化的心臟逐漸顯現(xiàn)出來,它每一次搏動,
都伴隨著金紅色的血絲在海水里綻放,如同海底的煙花。
共工的殘魂在黑暗中發(fā)出尖銳的嘯聲,操控著龐大的巨鯤,向著那顆心臟猛沖而去。
巨鯤的身軀在海水中劃出一道道巨大的波紋,仿佛連海洋都在為這場戰(zhàn)斗顫抖。
阿陽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跳入那血色的海水中。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
自己的頭發(fā)開始瘋狂地生長,發(fā)絲之間纏繞著細碎的星芒,
這是龍血與凡人血脈融合的明顯征兆。他游向那顆百丈高的心臟,指尖觸碰到它時,
仿佛能感受到洪荒初開時的震顫和力量。就在共工怨氣化作的冰矛即將刺穿阿陽胸膛的瞬間,
他猛地將整條手臂插入心臟的裂痕之中。他的嘶吼聲響徹海面,"以時序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