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了他,就選了這么個貨色?
長淵劍尊眼角噙起一抹冷意,心里越發(fā)覺得,這叫郁嵐清的女弟子不知好歹。
云海宗主看著郁嵐清,再次問道,“你想好了?”
郁嵐清鄭重點(diǎn)頭,語氣堅(jiān)定,“沈長老清逸絕塵、超然物外,弟子敬仰已久,愿拜入他座下修行!”
眾長老的目光,隨著郁嵐清那敬仰欣賞的眼神,落到太師椅上閉目酣睡的人臉上,怎么也看不出哪里有“出塵”,“超然”的模樣。
郁嵐清這丫頭,果然還是被長淵劍尊刺激瘋了吧!
瞧瞧這,說的都是什么胡話?
不過再怎么受刺激,這里也是玄天劍宗的宗門大殿,上首坐著的是宗門內(nèi)最有地位的一群人。
在這里說出的話,容不得再反悔。
云海宗主眼底的惋惜之色一閃而過,揮揮手道,“罷了,既然你心意已決,那便上前叩見你的師尊吧?!?/p>
“多謝宗主。”郁嵐清雙手抱緊,十分真誠地向云海宗主拜了一禮。
接著便朝左手邊,沈懷琢所在的位置,大步上前。走到其椅子正對著的臺階下方,才停下腳步。
“咚”的一聲,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跪在地上。
“弟子郁嵐清,叩見師尊!”
聲音清朗洪亮。
震得歪靠在椅子上的沈懷琢一個激靈,下意識坐直身子。
甫一睜眼,便看到一襲青衣的單薄身影,直挺挺地跪在自己面前。
仔細(xì)看……
嗯?
這不是前幾年那個被譽(yù)為繼長淵之后,宗門最具劍修天賦的小弟子嗎?
是了,今日長淵出關(guān)。
該是這小弟子正式行拜師之禮的日子。
可問題是,該拜的人不是長淵嗎?
跪在他面前做甚?
“當(dāng)不得,當(dāng)不得。雖說本座輩份高些,你喚聲師叔祖便是,用不著行如此大禮?!?/p>
一道清風(fēng)從沈懷琢指尖飄出,托著跪在下面的人起身。
可那雙跪在地上的膝蓋,就好似黏在大殿里的青玉石板上似的。
一下竟沒托起來!
殿內(nèi)眾長老不忍直視地別過頭去,實(shí)在不忍承認(rèn)沈懷琢是他們中的一員。
這……也未免太丟人了一些。
大殿上當(dāng)眾睡著不說,隨手甩出的術(shù)法,還被個入門才五年的小弟子化解了。
要不是沈懷琢的輩分實(shí)打?qū)崝[在那,他們還真不愿意承認(rèn),這人也是他們玄天劍宗的一峰之主!
“弟子郁嵐清,拜見師尊!”
郁嵐清不疾不徐,保持先前的姿勢,再度朗聲開口。
沈懷琢驚訝得瞪大眼,指了指她,又指指自己,“我?”
“你要拜我為師?”
“是?!庇魨骨逖鲱^向椅子上,已經(jīng)坐直身子的男人看去。
月白色的衣襟因?yàn)閯偹讯行┧煽逋嵝?,頭上的發(fā)髻也松散了些,更添幾分不羈。
與周遭神態(tài)威儀的玄天劍宗長老,相差甚遠(yuǎn)。
可郁嵐清卻知道,眼前這個看上去毫無建樹,放蕩散漫的男子,才是真正的清正之人。
上一世,她在幾宗聯(lián)手開啟的秘境中,奪得最多積分,得到一顆玉肌鍛骨丹作為獎勵。然而師尊與幾位長老,都要她將這丹藥拱手讓給更需要它的季芙瑤。
就在所有人都向著季芙瑤,說她小氣之時,是眼前的男子揉了揉眼睛,從睡夢中坐起身來為她仗義執(zhí)言,噴得那幾位長老啞口無言。
后來她意外聽見師尊對她那一番評價,憋悶傷痛,也是眼前的男子,及時罵醒了她。
他嘲諷她,像老媽子一樣照顧凌霄峰上上下下,將所有人都排在自己前面,活該不受人重視。
還告訴她,人活一世就當(dāng)瀟灑自在,為自己活!
只可惜,她那時仿佛中了心魔一樣,執(zhí)拗地想要證明自己比季芙瑤強(qiáng),沒有悟透那些看似嘲諷,實(shí)則逆耳忠言的話,辜負(fù)了他的好意。
最終死在師尊與季芙瑤那對師徒的劍下。
而眼前的男子,甚至比她出事的更早一些……
記得那日她本想將鍛出了一條劍骨的好消息告訴他,卻見清竹峰滿目蕭瑟。
仔細(xì)打聽才知,原來他外出尋寶時遭人算計(jì),誤入了一處遺址,就此失去下落,同時留在宗門的本命玉牌也多了幾道裂痕。
郁嵐清本打算,贏了這場宗門大比,就離宗游歷,順路也尋找尋找他的下落。
哪知,自己的性命,就在這場宗門大比中戛然而止。
根本沒機(jī)會再去尋人。
不過也罷,重來一回。
她直接拜他為師!
有她盯著,這一世一定不讓他遭人算計(jì),受傷失蹤。就當(dāng)是償還上一世他提點(diǎn)自己的恩情。
目光相觸,沈懷琢從眼前這雙明亮的眸子里讀出許多情緒。
感激,惋惜,甚至還有一絲悲痛與憐惜……
是他讀不懂了。
不過唯一能讀懂的是“認(rèn)真”。
這女弟子竟不是開玩笑,她真不想拜長淵為師。
而是想要拜他沈懷琢為師!
可真是見了鬼了!
沈懷琢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拒絕。
養(yǎng)徒弟,就意味著無休止的麻煩。
尤其是,眼前這個“徒弟”天賦極高。
天賦越高,便意味著修行越快,能學(xué)的東西也比其他人多,這樣一來指點(diǎn)、教導(dǎo)的次數(shù)必然隨之增多。
過去青竹峰上沒有弟子,是他不夠格收弟子嗎?
當(dāng)然不是,就算資質(zhì)頂好的,云海宗主舍不得分給他,資質(zhì)一般的那不是隨便收?
好歹他也是上上任玄天劍主,在世的唯一一位弟子。論輩分,就連云海和長淵,都得喊他一聲師叔!
他沒收過徒,是他收不著嗎?
不,是他不想收!
好不容易瀟灑一世,他不愿將這偷來的時間,浪費(fèi)在旁人身上。
“宗主,我沒帶過弟子,莫耽誤了這般好苗子,我看這弟子還是讓……”
沒等沈懷琢想出該把人讓給誰,下面那正要被他拱手讓出去的人,率先開口,聲音朗朗道:“弟子已熟記藏書閣練氣境、筑基境心法、劍訣。白日于問劍閣修煉劍訣,夜里于靜室內(nèi)修行心法,各不低于三個時辰。修行之事,無需師尊煩心?!?/p>
嘶!
世間竟還有這么省心的徒弟?
沈懷琢內(nèi)心搖擺了一下,卻還是面色不改道:“清竹峰奇花異草繁多,有些花草功效奇特,萬一一不小心傷了你,或你不小心傷了它們……”
“弟子拜入玄天劍宗以前,就出身于百草城藥田,于照顧靈花靈草有幾分涉獵!”
沈懷琢內(nèi)心搖擺的幅度更大了些,為免自己徹底動搖,把心一橫,直言道:“多個人,到底麻煩一些。”
“弟子入宗后,曾在凌霄峰協(xié)同管事處理了五年峰內(nèi)事務(wù)。有弟子在,師尊不用擔(dān)心被任何煩心事纏身!”
沈懷琢還在搖擺的心,一搖到底。
這樣省心省力,自強(qiáng)不息的徒兒,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有這樣的徒兒,他在青竹峰將躺得更加安逸。
再不應(yīng),就是他不知好歹了!
一道清風(fēng)再度自沈懷琢指尖飛出。
只見他那張風(fēng)華絕代的臉上,掛上慈祥笑容,溫聲道,“好徒兒,快快起來,地上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