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鄭江河在衛(wèi)生站醒來,整個身體沉重如鋁。
“醒了?!敝烨缡卦卩嵔硬〈策?,眼中透著關(guān)切,“你感覺怎么樣?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鄭江河有絲意外,朱晴居然會守著他。
“渴?!遍_口的瞬間,鄭江河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干涸沙啞。
朱晴立刻倒了杯溫水遞給鄭江河,“鄭君雅這次確實(shí)過分了,我已經(jīng)說過她了?!?/p>
鄭江河接過水杯,熱氣氳了雙眼。
他記得有一年也是,鄭君雅因?yàn)樽约荷『退鷼?,朱晴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玩笑著說要教訓(xùn)鄭君雅。
只是那時,鄭君雅還會因他沒照顧自己而生氣,現(xiàn)在卻是讓自己生病的人,只是還好,還好朱晴……
“但是你也不是沒有錯,”朱晴打斷了鄭江河的思緒,“你不該那么對姜衛(wèi)的?!?/p>
鄭江河啞然,詫異,心底唯獨(dú)剩下一點(diǎn)的溫情散落成碎片,嘴邊的溫水也暖不了自己冰冷的胃。
他將水杯放到一旁,轉(zhuǎn)頭瞬間看見墻壁上萬年歷,心頭一驚。
他昏迷了兩天?
去供銷社報到的日子就在今天。
鄭江河忙掀開被子要下床,被朱晴阻止的握住手腕,“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供銷社報到?!编嵔踊琶ν崎_朱晴的手,穿好鞋就找衣服,“我衣服呢?”
朱晴再次拉住鄭江河,“不用去了?!?/p>
“什么?”鄭江河一臉茫然,沒將朱晴的話放在心上,還在找著衣服。
朱晴直接將人帶到面前,雙手抓住鄭江河手肩,“江河,不用去了,供銷社的崗位已經(jīng)給出去了。”
“給出去?不會啊,書記說過那個崗位給我的,我去找書記,他說過不會給別人的?!?/p>
“不是別人,是給姜衛(wèi)了?!敝烨缯f。
鄭江河怔住,喉嚨哽咽雙眼微紅,“為什么?”
為什么給姜衛(wèi)了?
這明明是他父母留給她的啊。
他的爸爸也是一名軍人,多年前去西北做建設(shè),媽媽隨軍過去。
一場意外中,兩人雙雙遇難。
她和鄭君雅被帶回了東部爺爺家,由兩位老人帶著,鄭君雅進(jìn)入當(dāng)?shù)夭筷?duì)后,他被安排到工廠,又因?yàn)楦改傅年P(guān)系,書記關(guān)照她。
要在供銷社為他申請一個崗位,經(jīng)過幾個月申請,事情終于定下。
在鄭江河眼中,這不僅是簡單的一份工作,還是父母殘存的愛意。是書記看在父母面上的憐惜。
“憑什么給他?憑什么?”鄭江河情緒激動,她扯著朱晴的衣服,傷心不已,淚水再控制不住。
朱晴眉宇微動,眸底心疼,難得的奈著性子解釋,“姜衛(wèi)身體不好,最近紡織廠又在趕工,他總是容易生病,去了供銷社會好些?!?/p>
“江河,你是個懂大局的人,你讓著他好不好?”
“姜衛(wèi)不容易,妻子犧牲之后,身體一直都不好,身邊也沒個照顧的人,你還有我和鄭君雅。我們以后會照顧你的?!?/p>
鄭江河聲音顫抖,“是你和鄭君雅商量好的是嗎?”
如果沒有這兩個人,書記應(yīng)該也不會隨便讓姜衛(wèi)頂了自己的位置吧。
朱晴點(diǎn)頭,“是鄭君雅和我一起去找的書記。書記決定尊重我們的決定,他還夸你,識大體。”
鄭江河緩緩松開抓著朱晴的手,突然泄了氣,他步步后退,坐到床邊,心中只有四個字,果然如此。
姜衛(wèi)哪里只有一個人?
他明明有鄭君雅的心疼,朱晴的偏愛。
而他,才是真正被‘遺棄’的那個人。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编嵔硬辉倏粗烨?,忍著淚水,心如死灰。
他現(xiàn)在就仿佛是落水的人,越是掙扎,越是往下沉,周圍的一切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似要窒息。
“鄭江河,明天我會把我們的結(jié)婚申請書遞上去?!敝烨缭卩嵔由砼宰?,牽起鄭江河的手,在鄭江河驚訝的目光中,輕聲開口。
“不要在意那個崗位了,來做我的新郎?!?/p>
“我會保護(hù)你?!?/p>
鄭江河凝視著朱晴,百感交集,心情復(fù)雜,他期待許久的結(jié)婚申請,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得到的。
他不敢細(xì)想她此時的真心有幾分,卻也感到一絲按奈不住的喜悅。
至少朱晴還是愿意嫁他的。
鄭江河不再鬧,也聽了朱晴的話沒有去找書記。
他在病床上重新睡下,迷迷糊糊睡著又渾渾噩噩醒來。
月光透過窗戶落進(jìn)病床里,他起身去尋找朱晴的身影,病房里除了自己外再沒有別人,倒是病房外傳來對話聲。
鄭江河起身,走到門邊,才聽到是朱晴和鄭君雅的聲音。
鄭君雅說:“他怎么樣了?情緒還穩(wěn)定嗎?”
“本來有些激動,后來我提出遞交結(jié)婚申請后好多了?!敝烨缁厮?。
鄭君雅愧疚,“晴姐委屈你了,為了穩(wěn)住他,不讓他去找姜衛(wèi)麻煩做出這么大的讓步?!?/p>
“其實(shí)我也搞不懂,以前他挺好的,就是最近半年開始變得蠻不講理,事事要跟小衛(wèi)比,嫉妒心強(qiáng),可是他就是事事比不上小衛(wèi)啊?!?/p>
鄭君雅說完,沉默許久后,朱晴的聲音穿破黑暗,穿透鄭江河的心。
“沒有什么委不委屈的,這樁婚事是兩家早就定下的,是作為一個軍人必須履行的承諾,就像你一樣,因?yàn)樗悄愕艿?,所以不管他是什么樣的,你都得忍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