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蠟燭的火焰搖曳起來,我的身上也泛起了陣陣的涼氣,
好像是有什么東西將我給抓住了一樣。這種感覺很正常,每一次接活的時候都會出現(xiàn)。
沒多久,墻角的那些蠟燭竟然全都熄滅了,整個屋子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蠟燭熄滅,
就說明死者同意陪喪女陪他走上最后一程。看著外面昏暗的天色,
我對著劉送仙幾人說了一句:“幾位大哥,動手吧,天色不早了?!眲⑺拖牲c了點頭,
幾人換了一根繩子,再次將尸體給固定住。我看到有一個人的臉色已經(jīng)變成了鐵青色,
明顯是承受了很大的驚嚇,感覺現(xiàn)在還在全身發(fā)抖。這個樣子絕不是裝出來的,
看起來劉送仙沒有撒謊,剛才這些人確實看到養(yǎng)父的眼珠動了,所以才會如此慌張。
再想想剛才我在屋子里面看到的場景,那個不知道是真是幻的人影,到底……是不是幻覺?
難道說,養(yǎng)父寫在桌子上的詛咒一樣的句子真的應(yīng)驗了么?
張叔和張嬸兒……真的變成了厲鬼?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屋子,也是鬼屋?雖然相信鬼的存在,
可是我實在不愿意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真的會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之中……忐忑著看著劉送仙他們,這一次竟然非常的順利,
直接就將尸體給抬出去了,沒有遇到任何的情況。難道說,
喪奴真的能夠背負死者一部分怨氣么?因為怨氣削減了,所以才能夠出去?還有,
如果真的如同劉送仙所說的一樣,那么養(yǎng)父的尸體為什么不愿意離開?
是這個屋子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地方么?太多的謎團,我無從解釋,也不愿意去想,
既然人已經(jīng)死了,只要以后不再發(fā)生什么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可是…真的能過去么?
山上的那些墳都被刨了,如果不給村民們一個說法的話,
我恐怕不僅僅是很難在村中立足那么簡單……將養(yǎng)父的尸體放進了棺材之中,
今天晚上肯定是沒有辦法抬上墳地了,只能在靈棚之中先放上一夜。養(yǎng)父死的慘,
按照村里的規(guī)矩,尸體不能放的太久,所以,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將尸體葬在山中。
至于今天晚上……我家還有一些空屋子,我就讓請來的幾個人先去休息了,
而我則一個人在靈棚守著,一來盡養(yǎng)女之責,二來盡喪奴之職。那些請來做白事的也不在乎,
都是常年奔波的人,也沒那么多講究,有打地鋪的,有睡炕上的,為了保存體力,
吃過飯之后老早就去休息了。而等他們睡下,我出門的時候才知道,短短一天的時間,
養(yǎng)父的死相已經(jīng)在村子里面?zhèn)鞯姆蟹袚P揚了,村里人都說,當年張嬸兒是因為養(yǎng)父而死的。
如今養(yǎng)父和張嬸兒的死相一樣,必然是張嬸兒陰魂不散,前來索命了。而且越傳越邪乎,
還有人說,張嬸兒的魂兒現(xiàn)在還在以前的房子里面游蕩著,誰要是接近了,
就得死……關(guān)于這些謠傳,聽或者去想,沒有任何的意義,走在村里,
我能夠感覺到村民們對我的敵意,還有那些鄙夷的目光……那些目光,
就如同在看一只蟲子一樣,一只惡心的蟲子……我的心明明仿佛已經(jīng)很冰冷了,
但是在感覺到這些目光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一陣陣的心痛……為什么這么對我呢?
明明我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么所有人都將我當成敵人一樣呢?
都是因為他吧……都是因為養(yǎng)父,如果沒有那個男人,我的人生或許不會是這樣!這一路,
我都是低著頭走的,急匆匆的出去,急匆匆的回來,臉紅彤彤的,
感覺眼淚隨時都會流淌出來。有些時候,你明明沒做錯,但是在這種灼熱的目光之下,
你會覺得自己真的錯了。心中充斥著怎樣的情緒,我自己都不得而知,只是回去的時候,
我狠狠的朝著養(yǎng)父的棺材踢了兩腳:“為什么??!你這一輩子到底做了些什么!
為什么你死了還要承受這樣的痛苦!”此時周圍靜悄悄的,四周無人,我終于蹲在地上,
抱著頭,低聲抽泣了起來。不想讓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沒有任何的依靠,就連哭泣,
都只能在角落里偷偷的去哭……還有什么,比這更加悲哀呢?不知道在棺材跟前呆了多久,
突然,院子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我們村里人家的院子都挺大的,我家如此,
張嬸兒家也是如此,只是張嬸兒家的院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是雜草,雖然屋子里干凈,
但是從院子卻能看出來,已經(jīng)很久沒人居住了。突如其來的腳步聲,讓我猛然抬起了頭,
走進來的,竟然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這個老太太我認識,是村里的人,
村里人有個頭疼腦熱,或者誰家的孩子受了驚嚇,都會找她。不過老太太并不是大夫,
而是幫人做替身的,在農(nóng)村誰家孩子因為身體不好經(jīng)常得病,
或者經(jīng)常碰到一些不干凈的東西,一般就會用稻草做一個替身,
據(jù)說會將疾病什么的全都轉(zhuǎn)移到替身的上面。村里人都管這個老太太叫稻草婆婆,
雖然同樣是邪門的手藝,但是稻草婆婆跟養(yǎng)父不同。稻草婆婆在村里非常受人尊敬,
不如同我們父女一般遭人唾棄。此時養(yǎng)父剛剛?cè)牍?,棺材還沒有合上,
按理說正是悼念的時候,每當這個時候,人們都會過來見死去的人最后一面,
這也是靈棚存在的意義。但是我家一直到現(xiàn)在卻都是冷冷清清的,根本沒人來,
我還以為會這樣一直冷清下去,卻怎么也沒想到,受人尊敬的稻草婆婆竟然來了。
我急忙站起身來,走到稻草婆婆跟前,跪下磕了一個頭。而稻草婆婆想將我扶起來,
可是畢竟年紀大了,身體也沒那么靈活,還拄著拐杖,身體前傾的瞬間,
自己卻險些栽倒在了地上,我緊忙站起來扶住稻草婆婆。其實從我記事起,
跟稻草婆婆就沒有什么交集,也僅僅是打過幾次招呼而已。
“謝謝您能來……”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微微低著頭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要知道,
稻草婆婆這樣一個受人尊敬的人,來看我養(yǎng)父這樣的人渣,以后傳出去,
可是會影響自己的名聲。稻草婆婆站穩(wěn)了腳步,然后顫顫巍巍的走到了養(yǎng)父棺材的身邊,
看了一眼。養(yǎng)父的遺容被我大致整理了一下,但是面目卻依然十分的猙獰,
按照我們這邊的規(guī)矩,必須在徹底封棺之前,才能給尸體洗澡和換衣服。
稻草婆婆看到養(yǎng)父的尸體,明顯也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平靜了下來:“這小子,
年紀輕輕的,又是何苦呢?”稻草婆婆七十多,說養(yǎng)父年紀輕輕,倒也不為過,
隨后稻草婆婆走到我身邊,對我說道:“你這丫頭也是命苦,從小就這么一個依靠,
現(xiàn)在突然沒了,也不知道以后要吃多少苦。”聽到稻草婆婆這么說,
我搖了搖頭:“我從不需要這樣的依靠?!币揽俊绻麖男〉酱笫艿目?,
都能算是一種依靠的話,那所謂的依靠,有什么意義?只是徒增悲哀罷了!
稻草婆婆聽我這么說,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說道:“看來你對他有很深的偏見,
你爹也是有苦衷吧……”稻草婆婆似乎話里有話,仿佛想要點醒我一樣,與此同時,
她的一只手輕輕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后微微踮腳,努力湊到我耳邊,
似乎是想要對我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