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是在一樓大廳里碰見的這個女人，她打扮的很時髦，氣質(zhì)高雅，
和那天在游戲廳里的形象完全不一樣。她穿著一身高檔黑色裙裝，紅色細高跟皮鞋，
戴著一副金絲邊的平光眼鏡，挎著一個深色的大包。就是因為她這身穿扮，
“耗子”才注意到她。電梯間門口有四五個人在等電梯，這個女人也在其中。
“耗子”也要上電梯，過去和這幾個人一塊兒等。他一眼看見這個女人，
被她的外貌和氣質(zhì)吸引，就多看了幾眼，不為別的，就是飽飽眼福。
“耗子”覺得她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實在是她的變化太大了，
和游戲廳里的樣子判若兩人?？戳藥籽酆?，“耗子”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
這個女人戴的是平光眼鏡，而且她的眼神四處游移，一直在觀察著周圍。她的這種神態(tài)，
讓“耗子”產(chǎn)生了一種熟悉感，那是一種遇到“同行”的感覺。
“耗子”的眼神和這個女人碰了一下，女人對他點頭微笑，好像也看了出來他是做什么的。
他們這行有道上的規(guī)矩，遇到陌生的“同行”，要講個先來后到，不能搶人家的“營生”。
“耗子”的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捏在一起，很隱蔽的做了個搓指動作，這是道上的暗語，
在試探那個女人，和她打招呼。那個女人隨意用左手向后捋了一下頭發(fā)，把右手放在左腋下，
大拇指和食指對住，輕輕點了兩下?！昂淖印笨吹竭@兩個動作，掉頭就走了。
女人用手捋頭發(fā)，意思是我先來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點了兩下，是在給他行禮和打招呼，
并且表示“這趟活兒”自己來，不需要幫手和外人在場。
如果是拇指、食指、中指三個指頭捏在一起，那表示可以“合作”，“耗子”就不用走了。
這套暗語是正宗南派“蹬輪”人的專用，可不是什么野路子賊能知曉和會使用的。
“賊”這個行當(dāng)由來已久，歷經(jīng)千百年傳承，門派眾多各有絕活，光是講這些，
就能單寫一本書出來，這里就不細述了。簡單來講，以長江為界，有南北派之分。
南派講究技術(shù)，以入室行竊為主，逐漸又單分出去一支，專事綹竊，
即通俗意義上所指的“小偷扒手”，有師承延續(xù)手法細膩。而北派就比較糙了，能偷就偷，
偷不成直接就搶，深為南派人所不齒。南方大多地區(qū)自古以來經(jīng)濟發(fā)達，地域富庶，
使得屬下九門的“盜、娼”之流也很興盛，一直傳承有序沿襲了下來。而北方相對貧瘠，
“匪”多于“盜”，加上性格使然，偷偷摸摸不如明火執(zhí)仗來的痛快，
因此“盜”之一流愈漸式微了?！昂淖印币恢笔仟殎愍毻?，早些年機緣巧合，
結(jié)識過南派之人，對南派的一些門規(guī)暗語了解一些。正是由于他看懂了這個女人回應(yīng)的暗語，
“耗子”沒有猶豫立刻就抽身走了。因為論起心狠手辣來，南派的人更加冷酷無情，
而且南派之人多有功夫在身，輕易不能招惹。萬一對方有什么同伙在附近把風(fēng)，
自己不知進退，是沒有好果子吃的。王宇他們分析，根據(jù)“耗子”說的情況推斷，
“煤炭賓館”的盜竊案，應(yīng)該就是那個女人干的。從作案手法來看，這個女人是個職業(yè)慣犯，
善于偽裝，膽子很大，對于作案地點的選擇，是事先精心研究過的，
因為“煤炭賓館”也沒有安裝監(jiān)控設(shè)備。她的作案手法，
和“5.02”南山賓館盜竊案很相似，是同一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王宇、巴魯閣和崔海正在辦公室商討案情，唐曉棠抱著個文件夾和大筆記本進了屋。
看見他們?nèi)齻€都在，唐曉棠挺高興：“正要打電話到看守所找你們呢，
怎么沒看見咱們的車回來？”崔海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懊喪地說：“別提了，
它老人家又罷工了，哥兒三個推著走了三公里，扔到修理部了。
”唐曉棠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哎呀，都三點半了，你們吃飯了嗎？
”王宇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詼諧地說：“吃了，修理部旁邊就是個面館，面不算，
小崔吃了五個雞蛋呢?！卑汪旈w看見唐曉棠懷里抱著的東西，眼神里帶著希翼，
他問唐曉棠：“糖糖啊，是不是又有案子和咱們的‘5.02’對上了？
”唐曉棠興奮地把手里的東西放到桌上：“巴哥，你真有眼光，咱們這回遇上個高手，
有意思，這案子有意思了?！卑盐募A翻開遞給王宇，
唐曉棠指著里面的材料說：“王隊你看看，從去年一月份到今年五月二日，
我市共發(fā)生類似案件三十四起，累計被盜人民幣六萬五千余元，
財務(wù)折合人民幣一萬七千多元，這是個大家伙?！蓖跤钅米∥募A審視材料中的內(nèi)容，
巴魯閣和崔海聽了唐曉棠的話，也趕忙湊了過去。幾個人還沒來得及看，桌上的電話響了。
唐曉棠伸手拿起話筒，語氣平緩的問：“喂，找誰呀？”她只聽里面說了一句話，
唐曉棠臉色大變，迅速把話筒遞給王宇，語音急促的說：“王隊，出大事了，槍丟了。
”屋里的人一聽，都大吃一驚，臉上勃然變色，站起來看向了王宇。
王宇接過電話放在耳邊接聽，回答了幾個“是”，等那頭說完，放下了電話，臉色很難看。
一瞬間他回過神來，揮手對著屋里還在瞪眼看他的三個人說：“老爺少爺小姐們，
都別愣著了，那邊都火上房了，抓緊動彈吧，”當(dāng)先沖出了辦公室。
巴魯閣、唐曉棠、崔海幾人反應(yīng)過來，跟在王宇后面跑了出去?？炫艿酵＼噲隽?，
幾人同時想起來，車還在修理廠呢。王宇喊道：“快，到門口打車。
”幾個人扭身就往往院外跑，剛出院子門，一輛墨綠色的越野車疾速駛近，
一個急剎車停在他們面前。王宇迅速看了一下這輛車的牌照，
然后對跟來的幾個人說道：“曉棠上副座，崔海去后備箱。”然后拉開后門就上去了，
巴魯閣從另一面也上了車。唐曉棠依言利落地坐進了副駕駛座，崔海則是跑到車屁股后面，
掀開后備箱的車門就跳了上去。司機是個二十多歲、穿一身警服的精干小伙兒，
他聽見后備箱的車門“咣當(dāng)”一響關(guān)閉起來，
伸手從座位下面拿起一個紅色的圓警燈往外面的車頂上一扣，隨即一轟油門，警燈紅光閃爍，
發(fā)出刺耳的鳴叫，車子疾馳而去。唐曉棠回頭看向后座，脫口而出說道：“趙叔，哦，
趙局長?！焙笞?，坐著一位中年人。這人四十多歲，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頭發(fā)很短，
身上穿著一件藍色的夾克衫。他臉色嚴(yán)峻，緊閉著雙唇，雙臂環(huán)抱在胸前。
唐曉棠回頭看見他，和他打招呼，他微微點了一下頭，沒有說話。這位，
是平城公安局的副局長趙國峰，主管刑偵，可以說是全市刑警的老大。此刻，
趙國峰副局長的心情很復(fù)雜。這段時間，平城地區(qū)惡性案件頻發(fā)，省市領(lǐng)導(dǎo)為此都作了批示，
他肩負的壓力是很大的?，F(xiàn)在是亂上加亂，又出了一起丟槍的案子，無異于火上澆油。
這槍如果光是丟了，那還好說，萬一要是響了，麻煩就大了。
從歷年省內(nèi)省外通報的槍支被盜案件來看，后面都會引發(fā)惡性血案。他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現(xiàn)在丟的這支槍，怕是也要制造出大案來。趙國峰語氣嚴(yán)峻開口說道：“王宇。
”王宇趕緊回答：“到，領(lǐng)導(dǎo)有什么指示？”趙國峰沉聲說：“這個槍案，
你們就是掉一層皮，也要給我拿下來?！蓖跤瞠q豫了一下，沒有馬上應(yīng)聲，
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知道，不敢隨便給下保證。趙國峰臉現(xiàn)怒色，加重聲調(diào)問道：“怎么，慫啦？
”王宇忍不住了，脖子一梗提高聲音說道：“趙局，我不敢保證必破此案，
但是只要嫌疑人的屁股沒擦干凈，我就有信心把他摁住。
”趙國峰臉色緩和了一些：“說話注意點，車上還有女同志。”崔海從后備箱探過頭來，
有點小得意：“趙局，唐曉棠是我們611，額，重案隊的?！壁w國峰把身體往前探了探，
關(guān)切地問：“那個，唐曉棠，你到重案隊能行嗎？”唐曉棠沒回頭，
語氣堅定地說：“趙局長，您看我的表現(xiàn)吧，如果不行，我就去檔案室干一輩子檔案員。
”趙國峰坐了回去，語氣平緩了下來：“好，我等著看你的表現(xiàn)，工作上要服從命令，
聽從指揮?！碧茣蕴母纱嗟幕卮穑骸笆?，”低下頭偷笑。
車子向北拐進平城市總工會大樓東面的巷子，開進了路東的一個大院。
這個院子距離巷口不到一百米，院內(nèi)北面是一棟五層樓，樓門向南開，
樓房東西約一百五十米長，樓的整體外觀很新，看來是剛建起來不久。沿著院內(nèi)的墻邊，
有寬兩米左右的草坪圍繞著樓外的空地，一直延展到東院墻邊。草坪靠著院里一側(cè)，
種著一米來高的小灌木。南面，是臨街的工人文化宮后墻。院里的地面用水泥打就，
平整干凈，面積很大。這會兒，已經(jīng)有二十幾輛車停在空地上，一點也不顯得擁擠。
樓前有幾個穿著暗紅色服務(wù)員制服的男女，正在用掃帚清掃著地面上的紅色紙屑，
空氣中還能聞到硝煙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