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就那么過去。
第二天一早,宋家人是被宋長喜震耳欲聾的慘叫聲給驚醒的。
睡在最外面的劉氏和老太太猛地一個激靈,迷迷糊糊坐起身,就見宋長喜直愣愣站在門口,臉色煞白,顫著身體一個勁往后退,嘴里直喊著。
“死,死人了,死人了——”
啥?
“咋的了?”
宋永慶抖開被子,馮老太和劉氏也忙不迭起身,等三人爬起來看到門前一幕,也是滿臉驚駭?shù)伢@叫出聲,還有些迷糊的頭腦徹底清醒了。
就見昨晚還好端端守門的兩個官差這會一左一右地仰面倒在門前,眼珠子暴突,臉色發(fā)青七竅流血,早已經(jīng)斷了氣。
這一幕太過刺激人的眼球,劉氏大叫出聲,馮老太更是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張著嘴,一口氣沒上來,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娘——”
宋長喜和宋永慶下意識去扶人,劉氏則是第一時間回身去摟剛醒過來的宋春丫,把人緊緊扣在懷里,不讓她去看那恐怖的一幕。
宋永慶腿腳發(fā)軟,頭皮發(fā)麻,看看自家老娘,又哆哆嗦嗦地往外看,嘴都不利索了。
“這這這,咋了?他們,他們昨晚不是.......”
昨晚不是還好好的?怎么突然成了這樣?
宋長喜哆嗦著搖頭,他就是早起趁老太太她們沒醒去方便一下,誰知道剛出門就看到這一幕。
明明昨天還跟他們走了一道,昨晚上還說話呢,怎么突然就.....
都是地地道道的鄉(xiāng)下人,哪里見過這種場面?
“人,人死了,咱,咱們咋辦???”
這會都顧不上頹廢了,這兩個人可是官差啊,人死了,他們得坐牢吧?
可是,跟他們沒關(guān)系啊,他睡的淺,昨晚上甚至連點動靜都沒聽到。
劉氏抱著閨女往兩人身邊湊,好像待一起人多就沒那么怕了。
宋春丫小小的身子瑟縮著,尸體就躺在門口,她一眼就看到了。
“娘,娘我害怕......”
“春丫乖,娘在,娘在呢?!?/p>
劉氏渾身發(fā)抖,猛然想起宋大丫還在睡,正想回頭把人叫醒,卻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醒了,正頂著一頭破布條盯著門口看呢。
眉頭輕蹙,有種被打擾清夢的不耐。
實在是那雙眼睛太過清明,劉氏不自覺愣了一下。
“大,大丫,你?”
宋錚淡淡地看她一眼,起身打了個哈欠。
“瞎叫喚啥?這兩人找來宋家村前就死了,就是報到官府,也賴不到咱們身上?!?/p>
這話一出,宋家人三人再次瞪大了眼。
不但震驚她話里的意思,更震驚于她語氣平靜,字字清晰。
宋長喜驚道。
“大丫,你,你不傻了?”
宋錚沒搭理他,而是出了廟門在兩個官差跟前蹲下。
然后在她爹驚悚震驚的視線中,先是掀開兩個的衣服打量了一番,然后將手伸進其中一人懷里。
“大丫!”
宋長喜心臟差點跳出嗓子眼,急急過去伸手拉人。
“大丫啊!那是死人,不能玩??!”
宋錚.....
道理她都懂,活的咱也不能玩啊。
“沒事?!?/p>
宋錚上輩子可是持證保鏢,能在腦袋啦啦淌血的情況下以一己之力把人一家三口打殘廢,能讓一個宋長喜拉著走?
宋爹沒拉起來閨女,反而被閨女拽蹲下了。
直面死人的觀感很刺激,宋長喜瞳孔縮了又縮,驚恐之余,扭頭吐了一地。
“嘔——”
宋錚從官差懷里拽出個竹筒,見狀還不忘提醒。
“爹,少吐點,吐多了破壞現(xiàn)場?!?/p>
宋爹瞪眼,不大懂,但不妨礙他攥緊脖子把那股到嗓子眼的洪荒之力硬憋回去,憋淚眼婆娑。
緩過來的第一時間,直拽著宋錚驚喜道。
“大丫....你剛才,你剛才是不是管叫我爹了?”
宋錚驚訝于他異于常人的著重點,前一秒還害怕到控制不住自己,她一聲爹帶著光不成?
不過對于傻了十八年突然不傻了這件事,她覺得是有必要好好跟宋家人解釋解釋。
宋錚微微一笑,指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腦袋,語氣深沉。
“爹,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前天被人砸破頭,當場就魂歸地府了。走了黃泉路,過了奈何橋,眼看喝了孟婆湯就能投胎,閻王爺突派小鬼來告訴我還沒死透,這不,又放我上來了。
等我再醒過來就感覺通透了許多,本來是打算告訴你們的,誰知道突然傳回我哥失蹤的消息。
我心里一難受,就憋著沒告訴你們。
對了,這事二嬸知道?!?/p>
劉氏正聽她說話,突然被點到,不禁兩眼茫然。
她知道啥?她不知道啊。
前天大下午大丫頂著一頭血回家,當時家里就她自己,問半天也問不出一句傷咋來的。她以為是貪玩從高處給摔的,就上了草藥,撕巴著布條子給裹上了。
其他的,她啥也不知道啊。
宋長喜定了心,又是后怕又是欣慰,甚至還雙手合十四處拜了拜,眼圈通紅。
“閻王爺保佑,因禍得福,閻王爺保佑啊?!?/p>
宋子安和宋大丫一胎雙生,他們的娘是在生他們時難產(chǎn)沒的,宋長喜對著媳婦的墳發(fā)過誓,會把兩個孩子照顧好。
宋大丫小時生過一場病,之后便一直癡癡傻傻的。一連幾天的大雨淹了莊稼地,他上工的地方?jīng)]法趕回去,村里赤腳郎中又恰好去了鎮(zhèn)上,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疙瘩。
他沒把閨女照顧好,他愧對閨女和死去的媳婦。
好在兒子爭氣,他拼命培養(yǎng)宋子安,也是希望他以后能護著家里,多護著妹妹,只是沒想到突然出了這事。
比起閻王保佑,宋長喜更覺得是孩子他娘在天之靈,把孩子完整送回來了。
宋錚不知道她一聲爹,讓宋長喜心里籠著的霧都散了些。
念書燒錢,這些年為了多掙些,無論刮風下雨宋長喜都縣里村里來回跑,下了工還得幫著侍弄家里那幾畝地。
不足三十五六的年紀,滄桑的都快趕上馮老太了。
宋家都是實打?qū)嵉睦蠈嵢?,說什么聽什么,不然也不能單聽兩個官差的一面之詞就領(lǐng)著一家老小匆匆離村,連留個人去宋子安考舉之處打聽消息都顧不上。
宋錚不想騙他們,但她更知道現(xiàn)在告訴他們宋大丫死了,對他們來說更殘忍。
垂了垂眸子,她將手里的竹筒打開。
她不白來。
既然老丫挺把她送到這,不管是有意無意,她都不會白做宋大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