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不困,就是頭疼,還有些暈。
從受傷到現(xiàn)在,后腦勺就簡單上了些藥,裹了幾層破布條。那可是致死的傷啊,得多重?好的再快也得有個過程。
等著宋爹他們回來還不知道有什么事等著,能休息則休息,別再用力過度,真又傻回去了。
真能回去還好,但萬一傻的是她呢?
馮老太還在哭宋子安,哭宋家命苦,她命更苦。早年喪子,中年喪夫,好不容易把兒孫拉扯長大,引以為傲的大孫子丟了,還不知道會不會牽連家里。
劉氏摟著宋春丫面上愁苦,一個勁往鍋底添柴火。
老太太敢問蒼天的哭聲,劉氏的嘆氣聲,柴火燒的噼啪聲,以及鍋里水開后的冒泡聲,夾雜著偶爾刮過的穿堂風(fēng),宋錚就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睡著的。
對于能睡過去,她自己也挺詫異。
腦子里想著宋爹和宋二叔把尸體拉到到縣衙后的情況,迷迷糊糊的,宋錚一個激靈,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一家客棧前。
周遭一片漆黑,只有眼前的客棧,客棧房門大開,里面黑黢黢的,陰森詭異,隱隱透著點血腥味道。
天地一片昏暗的顏色,瞧著不像在人間。
就在宋錚尋思這是個什么地方之際,一個披斗篷的人影陡然在她跟前站住,無聲無息地嚇了她一跳。
她張了張嘴,還未開口詢問,便覺一股陰冷感襲遍全身,隨即就見那人影晃身進了客棧。
宋錚直覺有事要發(fā)生,下意識想要跟著進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跟長在地上似的,半點動彈不得。
什么情況?
這到底是哪?
她怎么來這了?
宋錚掙扎著朝客棧開著的大門看去,沉甸甸的氣息壓得人透不過氣,她心中莫名其妙出現(xiàn)一種急切感,總覺得有什么不好事要發(fā)生。
也果然印證了她的猜想,好一會的沉寂之后,客棧中響起一聲突兀的慘叫。
像是劃破黑夜的閃電,更像是殺戮前的號令,客棧亂了起來。
宋錚看不到,只能聽到里面嘈雜混亂的聲音。
尖利的慘叫,凄厲的哀嚎,絕望的奔逃,乒乒乓乓的打斗聲不絕于耳。
兵器碰撞聲摻雜著驚駭?shù)呐穑衷谀骋凰查g忽然歸于平靜,鼻間那股隱隱的血腥味更加濃郁了。
宋錚站了很久,直到那道披著斗篷的人影再次從客棧走出,黑袍滴血。
陰冷感更甚,擦肩而過時那人微微仰頭,昏暗中,宋錚看清了他的臉,瞳孔猛縮。
“等等——”
聲音只存在想象之中,自始至終黑衣人腳步都沒有停頓,也未看她一眼。
人就這么走了,幾個瞬息間消失黑夜中。
宋錚也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她咬牙控制著身體,試圖用意念掙脫魂體的束縛。
她沒有看錯,那人的斗篷下是跟她近乎一樣的臉,是宋子安!絕對不會錯!
所以,宋子安不是失蹤,客棧那些人都是他殺的?
誰讓他這么做的?他想干什么?
接二連三的問題堆積,想到此時此刻以為宋子安出事差點哭瞎眼的宋家人,宋錚只覺一股火氣直沖天靈蓋。
而就在她將要掙脫之際,一只慘白的手悄無聲息搭上了她的肩膀。
宋錚身子倏地一僵,剛起來的那點怒意瞬間就散了。
當鬼怕散魂,現(xiàn)在怕死。
有什么深仇大恨沖宋子安去就得了,別搞她。她一宋家嫡長大傻妞,她還得保佑宋家人呢。
沉默了數(shù)秒,宋錚慢慢轉(zhuǎn)過頭。
身后,是兩張面無表情的臉。
“我,我滴媽......”
標志性的黑衣,標志性的鎖魂鏈,臉色發(fā)青,鬼氣繚繞,正是地府出來拘魂的陰差。
乞討十幾年,瀕死之際驀然回首,她那家有千頃良田,大宅仆人成群的地主爹就在眼前!
這大概就是宋錚此時此刻的感覺了,真是能叫娘的程度。
終于看到熟人...啊不,看到熟鬼了!
雖然這兩個陰差看著眼生,可能找上她絕對不是恰好路過那么簡單。
“兩位——”
宋錚心中激動,剛想問問倆鬼差認不認識她師父陸老柒,卻見其中一個陰差指甲往她肩膀上一戳,宋錚的聲音戛然而止。
另一個冷著臉,陰惻惻地從懷里摸出個巴掌大的銅鏡,用尖細陰森的聲音道。
“回魂的時間有限,陸城隍差我倆給你送件東西?!?/p>
銅鏡手柄呈青銅色,通體漆黑,昏暗中,只有鏡面散發(fā)著幽幽冷光。
宋錚認得,這是陸老柒的幽冥鏡。
她也發(fā)現(xiàn)了兩個陰差身后那串的鬼,有男有女,領(lǐng)著孩子的女人,大腹便便的富商,素衣打扮的小二和掌柜,還有幾個穿著官差服。
鎖魂鏈纏身,這些人皆垂著頭,滿身凄苦。
宋錚甚至在那幾個官差里瞧見了眼熟的,正是找去宋家村的那兩個官差。
回魂?
頭七?
所以這些人都死了七天了?
宋錚說不了話,只能眼睜睜看著陰差將銅鏡塞進她懷里,最后提醒。
“這些慘死鬼并非宋子安所殺,事情有些復(fù)雜,你想保宋家人,便速速帶他們?nèi)ノ嗤┛h,那里是陸城隍的管轄之地?!?/p>
說完便轉(zhuǎn)身揚了揚手,鐵鏈響動中,帶著那些鬼魂消失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