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俯身去撿,卻發(fā)現(xiàn)香爐底部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
“這符號......”我下意識地用手指描摹,卻在觸碰的瞬間感到一陣輕微的刺痛。
收拾好心情,我決定先去準備早飯。
路過奶奶房間時,推門一看,屋里人去樓空,床鋪整整齊齊,顯然昨晚無人入睡。
想起昨天晚上奶奶去給村長家的兒媳婦接生,遲遲未見人影,我心里不由得有些擔心。
雖說奶奶的接生術(shù)在方圓百里都是有名的,但她畢竟年紀大了。
站在走廊上,我望著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去村長家看看情況。
剛推開院門,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小雪丫頭,這大清早的要去哪兒啊?”
抬頭一看,是住在對面的陳嬸,她正裹著厚實的棉襖,手里提著一個竹籃。
“陳嬸早。”我停下腳步,“我奶奶昨晚去村長家接生現(xiàn)在還沒回來,我想過去看看?!?/p>
陳嬸聞言,臉色忽然變得古怪起來。
她左右張望了下,見四下無人,連忙朝我招手:“丫頭,過來過來,跟你說件事?!?/p>
她的表情讓我心里升起一絲不安,但還是走了過去。
陳嬸把竹籃放在臺階上,壓低聲音道:“你知道為啥吳玉華一直生不下來孩子嗎?”
我不太喜歡這種背后議論他人的話題,但看在陳嬸平日對我們照顧有加的份上,還是隨口問了句:“怎么了?”
“這都是報應(yīng)!”
陳嬸啐了一口,眼中浮現(xiàn)憤恨,“都是孫長德造的孽太多,報應(yīng)到他孩子身上了!”
我心里一驚:“陳嬸,這話可不能亂說。”
現(xiàn)在的人雖然都信這些,但我還是覺得不該這樣詛咒別人。
“有什么不能說的?”
陳嬸瞪大眼睛,抓住我的手臂,急切地說道,“吳玉華嫁過來五年才總算懷上,結(jié)果八個月就早產(chǎn),我聽說啊,那孩子就是個小怪物!這不是報應(yīng)是什么?”
“什么?孩子......”我驚得說不出話來,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陳嬸從竹籃里掏出幾顆糖炒栗子塞給我,嘆了口氣:
“你奶奶這次也沒辦法,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p>
我手里捏著溫熱的栗子,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你別覺得我在咒人?!?/p>
陳嬸環(huán)顧四周,見沒人注意這邊,又壓低聲音繼續(xù)道,“你可能不知道,孫長德這些年發(fā)達,可沒少做缺德事?!?/p>
陳嬸跟我講了半天,說這些年他靠著克扣救濟款、倒賣危房改造指標發(fā)了大財,誰能想到他不僅貪污,還插手了人口買賣的勾當?
“這些年他在省城還包了個小三,吳玉華一個人在家守活寡?,F(xiàn)在遭報應(yīng),也是活該!”
陳嬸義憤填膺地說,說著還狠狠地跺了跺腳。
寒風呼嘯,雪粒打在臉上生疼。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謝謝您跟我說這些,我還是先去找我奶奶去吧?!?/p>
陳嬸伸手拉住我的衣角,欲言又止:“小雪啊,這外頭風雪這么大,要不再等等?”
“不了,奶奶還在村長家里,我得去接她回來。”我輕輕掙開她的手,朝門外走去。
“唉......”
身后傳來陳嬸幽幽的嘆息,“只是可憐了那個娃娃,還沒睜眼看看這世界就......”
她的聲音淹沒在呼嘯的風雪中。我抬頭望向遠處那棟氣派的洋樓,心情沉重地邁開步子。
這棟房子是村長家去年才修建的,據(jù)說光是裝修就花了五十萬。
地暖、中央空調(diào)、智能家電,村里人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一應(yīng)俱全。
可現(xiàn)在知道了這些錢的來路,我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涌。
走近洋樓,就看見村長蜷縮在門檻上抽煙。
他原本就稀疏的頭發(fā)被抓得更亂了,臉色蠟黃,眼底布滿血絲。
看見我來,他有氣無力地開口:“小雪來了,你奶奶在里屋?!?/p>
換了拖鞋往里走,隱約聽見吳玉華的啜泣聲。
推開臥室門,撲面而來的消毒水味道讓我皺起眉頭。
吳玉華靠在床頭,懷里抱著一個小小的襁褓。她的臉色慘白,嘴唇干裂,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床邊的輸液架上還掛著半瓶藥水,針頭隨意地扔在床頭柜上。
“哭什么哭!”
孫大娘突然暴喝一聲,“結(jié)婚五年了,連只母雞都比你能生!好不容易懷上一個,卻生出這么個怪物!趕緊扔了它,我看著膈應(yīng)!”
我攥緊拳頭,胸口一陣發(fā)悶:
“大娘,玉華姐是人,不是什么母雞!結(jié)婚生子是兩個人的事,孫大哥從沒盡到一點做父親的責任,憑什么就只罵玉華姐?”
孫大娘被我懟得臉色發(fā)青,掀起門簾匆匆離開:“小丫頭片子,懂什么!”
房間里一時靜得可怕,只有吳玉華急促的呼吸聲。
她低頭看著懷里的嬰兒,眼淚一滴滴砸在襁褓上:
“長德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我知道他早晚會遭報應(yīng),可這命運為何要降臨在我孩子頭上?”
我走近幾步,卻被那嬰兒的樣子嚇了一跳。
它渾身青紫,皮膚上覆蓋著一層透明的鱗片,活像條死去的黑魚。
嬰兒的五官扭曲變形,就連手腳都長得不像人形。
“確實讓人害怕吧?”
吳玉華苦笑著搖搖頭,“可它終究是我的骨肉,不管長成什么樣子,我永遠都會接納它?!?/p>
我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說:“你還年輕,跟孫大哥分開......”
“不!”
她打斷我的話,臉上浮現(xiàn)狠厲,“他讓我受了這么多年的委屈,奪走了我的孩子,休想輕易擺脫我!我要他付出代價!”
我不敢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去找奶奶。穿過走廊時,聽見客廳里村長和幾個村干部在低聲商議:
“這事必須壓下來,千萬不能讓外人知道......”
奶奶正靠在后院的搖椅里,目光呆滯地望著遠處。
她原本就佝僂的背脊此刻更加彎曲,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上天不再眷顧我......”她喃喃自語,“我做錯了事,神要懲罰我......”
“奶奶......”我蹲在她面前,心疼地握住她粗糙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