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個人都嚇傻了,聽到電話里的聲兒,就像士兵聽到了長官的指令,叫我往哪兒,
我就往哪兒。我貼著電話,汗水順著手機屏幕流淌,站在無人的蘆葦叢里,我四下張望,
隱約看到某個方向傳來兩盞白光。光!是救命的希望!我也顧不上害怕了,
深一腳淺一腳朝光的方向跑去,雙手撥開擋路的蘆葦,也不記得摔了多少次,摔了就爬起來,
抹一把汗,接著再跑。跑了幾分鐘,我這只臟兮兮的小耗子,終于從蘆葦里鉆出來了。
一輛車停在路邊,就在正前方,開著兩盞燈籠大的車燈,不知為什么,
在這徹底絕望、無助的情境下,當我從蘆葦的影子里,看到車燈的那一霎,產生了一種錯覺,
那燈,就像水里的大魚眼睛。大魚又來救我了!我意識到手機還沒掛斷,
重新貼在耳邊:“喂。”“過來?!甭曇艉苁煜ぃ瑤е还勺忧謇?,還有嫌棄?!澳闶钦l?
”車燈熄了,一輛黑色的跑車停在國道上,跑車小小的一只,跟個甲蟲一樣,
我隱約看到了一張泛白的臉,是他?林溪村見過的黑衣小帥哥。他在電話里說:“我叫奕。
”見鬼了!這是我的第一感覺。我不敢相信地上前,走近發(fā)現(xiàn),這車居然是布加迪威龍!
以前我只在圖片上見過,今天見到本尊了!好漂亮啊,這流線、這造型……車門自動開了,
我滿身是泥地站在車外,他扭過頭,打量了我一眼,滿臉的厭惡,看到我,
就像在看惹人嫌的蒼蠅。一個人,那么赤果果地討厭我,讓我心里很不舒服。
我知道自己身上全是泥,上車后會把他的豪車弄臟的,所以,我不會上車,
不想做令人討厭的事:“謝謝你。”他扭過頭:“上車?!薄安涣?。
”我最狼狽的樣子被他看到了,只想快點結束這尷尬的見面。我慘淡地一笑,跑到不遠處,
抬起我的小電驢,相信書呆子鬼不會來找我了,等一會兒走到林溪村,趕緊去河邊洗洗,
省得被人撞見,丟人!我推著車快步走,身后突然亮起了燈,他開著車,一步一步地跟著我,
龜速地前進,為我照亮前進的道路。走了一段,我實在受不了了,把車靠在樹邊:“活雷鋒,
謝謝你救了我兩次,我銘記你的大恩大德,但是現(xiàn)在,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了,等回了江城,
我請你吃飯,行嗎?”他搖下車窗:“上車?!薄拔摇本芙^的話還沒說出口,
腦袋上就被幾滴冰冷的小雨滴砸中了,毫無預兆的,一場大雨落了下來,不到一分鐘,
雨就淋透了全身。我身上的泥,被這場雨給沖干凈了。他在車里,抬起眼皮子盯著我,
好像在說,雨那么大,我看你上不上車。我本想挺起胸膛,打死不坐這嫌棄男的車,
但雨實在太大,我最終還是慫了!我可以淋雨,背包里的毛爺爺不能淋雨??!上車后,
車窗搖上,我們與外界徹底隔絕。車內的氣氛安靜得可怕,靜得身上的滴水聲都能聽見。
“那個……不好意思啊,弄濕了你的車。”他放了一首輕柔的純音樂,回頭看了我一眼,
目光下移,突然間臉紅了,紅到耳朵根。他的臉特別水嫩,也特別白,紅起來異常顯眼,
擋都擋不住。怎么了?我低頭一看,媽蛋,衣服一淋雨,全透了!一件黑色外套丟了過來,
砸在我頭上,簡直尷尬到了極點。等我包得嚴嚴實實后,他遞上一張名片,
公司寫著江城云河公司,職務沒寫,名字只有一個單名——奕。我問,你真名叫什么?他說,
你不識字?“奕?這個名字太奇怪了,你確定不是網名嗎?
”他嘴角抽動了一下:“你可以叫我奕先生?!焙冒?,奕先生!
我認識了這位無比嫌棄我的奕先生,他雖然長得很帥,但渾身都透著冷酷和優(yōu)越感。
我不會忘記第一次跟他見面的場景,是在水里,我們面對面,他一腳踹在我胸口,
把我推到了岸上。他那時冷冰冰地對我說,我沒有資格認識他。既然這么不喜歡我,
為什么要跟著我、救我?從他知道我在蘆葦地,從這個電話,就證明他是跟著我的。
一個開得起布加迪威龍的大帥哥,跟著我圖什么?他開門見山:“我原本想找林子英。
”好家伙,居然直接說我爺爺的全名!這是第二次了!爺爺在道上算是頗有名氣的陰行大家,
不管是同輩還是晚輩,提起他,都得尊稱一聲林老師父,這個奕先生竟然那么沒禮貌。
我對他的好感度降為了零。“你找我爺爺做什么?”“守宅。”“看來你失望了。
”他對著我:“確實很失望?!鞭认壬湫σ宦暎骸傲肿佑⒏艺f,你是守宅林家的傳人,
真替林家感到可惜?!痹趺矗壳撇黄鹞??不過他確實有瞧不起我的資格,
畢竟我們相遇的兩次,每一次我都被鬼欺負得落荒而逃,每一次都是他救了我。說著說著,
他抓起我的手,剛才摔倒的時候,割破了一點皮,流了點血。“唯一慶幸的是,
你流著林家的血……”我倒是聽明白了,這個有錢的富二代,想找林家去守宅,
但爺爺身體不行了,就派我去。怪不得這個奕先生的號碼很眼熟,就是爺爺留下的號碼!
想著想著,我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他會介紹林溪村的張?zhí)禅P來找我,就是想試試我的功力。
結果一試,發(fā)現(xiàn)我是半桶水叮當響。其實我挺不好意思的,我丟的不是自己的臉,
是林家的臉。但我確實本事不夠,爺爺以前教我的東西,可能只學到了四分之一,小時候,
我腦袋里全是爬墻鉆洞,上樹摘果子。他還想繼續(xù)數落,我卻沒有心思再聽了:“我水平低,
你另請高明吧!”我開門,發(fā)現(xiàn)門鎖了,他搖搖頭,特別無奈:“能換,早就換了,
不行也得將就了!”好一句將就,燃起了我的斗志,好像在一剎那間,
我的心砰砰地跳動了兩下。我林九九最討厭別人看低我!奕先生,你等著!
我問:“究竟是什么活兒。”他輕笑了一下,渾身都是一股子邪氣,
我似乎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他說:“每天子時,來我家睡覺?!比ニ宜X?
我呸死他個臭不要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