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相依間，流光一晃，幾日消逝。
這日，趙恒燁用過午膳后，得皇帝口諭，趕往御花園。
繞過層層假山，便見三個衣著鮮妍的女子坐在亭中，與太后和幾位公主說著什么。
趙恒燁不遠不近的看著，三個女子各有千秋。嬌俏的、溫婉的、蕙質(zhì)的。
左邊那女子柳眉杏眼，雙頰微紅，掩唇淺笑。右邊的溫婉可人，秀眉揚起，柔美如玉。中間的頰邊梨渦微現(xiàn)，眸光清澈，唇若點櫻。
趙恒燁看完三個美人兒，眉頭幾不可查的皺了皺。三個女子都相貌出眾，各有千秋?？蓞s無一人是那相府嫡孫女，名滿京城的才女林若嵐。
趙恒燁心道‘父皇好端端讓他來御花園，肯定不是為了讓他欣賞什么美景美人的?！?lián)想到數(shù)日前，父皇所說的要為他選太子妃一事，趙恒燁心中大概有了數(shù)。
世宗前幾日便同趙恒燁提及了，要給他選妃一事。趙恒燁自然先入為主的認(rèn)為是皇祖母說動了父皇，要將林若嵐許配給他。
今日父皇忽然讓他來御花園。而趙恒燁在看到那三名女子之時，便心中猜到了七八分父皇的意思。
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鄭彥在一旁拿著一對備好的如意，笑問道：“殿下可相中了哪位姑娘，老奴這就去稟告陛下?！?/p>
趙恒燁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差池，心中疑云密布，隨手一點，指向中間那位。
鄭彥使了個眼色，跟隨在一旁的小太監(jiān)得令，雙手捧起玉如意放在漆盤中，立刻向遠處的女官行去。
不一會兒便聽到一聲略尖的聲線響起：“太子殿下有賞，賞翠玉如意一對送于綺彤小姐、菱小姐。”
被贈如意的兩個女子相視一眼，面色復(fù)雜的謝恩。沒被贈如意的女子心中一動，明白太子是相中了她。立在一旁靜默不語，看不出喜怒。
趙恒燁沒興致多留，抬步離去。
趙恒燁心中的疑慮，很快皇帝親自為他解了惑。
趙恒燁今日選定了誰，皇帝自然是知曉的。包括他的一舉一動，鄭彥都會及時稟告給皇帝。
帝王皆多疑，皇帝不想讓外戚做大。更不希望太子和他的母后有任何同氣連枝之舉。今日之事，世宗早做了安排。他既沒有答應(yīng)太后將林若嵐許配給趙恒燁，還直接要為趙恒燁選定好太子妃的人選。
很快趙恒燁就會知道，在昨日晚上，他的父皇便下了一道圣旨，把林若嵐指給了梁王趙榮煊?；实凼莿舆^廢太子的打算，可如今他還是想把太子牢牢攥在自己手中，這更讓他安心。一旦廢了太子，其他皇子必將蠢蠢欲動，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梁王。
世宗暫時不想有任何動蕩，但卻不妨礙在有些時候，給其他子嗣一些甜頭，讓他們也有點盼頭。繼續(xù)討好賣乖的在帝王面前演繹純良好兒子的形象。
梁王是世宗寵愛了這么多年的兒子，可要讓世宗直接立梁王為太子，他也是不愿意的。太子勢弱，可以依附于世宗。梁王有強勁的母家，舅舅手握兵權(quán)，一旦立為太子，正當(dāng)年的世宗不免擔(dān)心太子勢大，壓過他這個皇帝去。
至于梁王母舅家的兵權(quán)，他早晚是要收回的。到時候再看太子的德行和梁王的能耐，那些都是以后要考慮的事兒了......
皇帝召見了趙恒燁，將選定的女子家世告訴了他。
此女乃是戶部侍郎之女，名曰：‘申婉云’。
戶部侍郎是前不久調(diào)任進京城的。他本是地方官員，在京城未有根基。估計他是如何都沒想到，他的女兒能得太子青眼。
戶部侍郎雖早幾日得到旨意，讓他家小女陪同其他兩位貴女進宮讓太子相看。他也只以為是做個陪襯罷了，未曾想竟然不是內(nèi)定，而是太子真真的看上誰家姑娘，誰家姑娘便是太子妃的人選......
趙恒燁隨手挑選了一位，竟是于他毫無用處之人。
這樣也好，若不是林若嵐，其他女子是誰也無甚所謂。沒有根基的也好，至少好拿捏一些。
趙恒燁同時也得知了林若嵐被皇帝指給了梁王，他大致能猜到他父皇的用心?；实鄞伺e可謂是十分不給太后面子，估計稍后他的父皇還得去永安宮安撫太后。
就是不知道皇祖母會怎么想？歇了扶植娘家勢力的心思，還是從此站在自己的對立面，為梁王鋪路。
趙恒燁心中冷笑，他自己戰(zhàn)戰(zhàn)兢兢這些年，他的父皇，也不是全然沒有顧忌的。
宮中的消息很快像長了翅膀一般飛向?qū)m外。
很多朝中老臣都暗暗揣測皇帝為太子賜婚的用意。賜婚梁王的消息暫時壓下，并未公布。而太子的這樁婚事顯然讓人看不太懂。
自古皇室娶妻皆有其目的。要么拉攏朝臣，要么聯(lián)姻高門為皇室所用。太子的這樁婚事，實在是過于潦草。不得不讓人懷疑，皇帝是否存了廢太子的想法。
趙恒燁處境十分尷尬。等到了梁王回朝時，公布梁王的婚約，想必他的處境會更加尷尬。
趙恒燁第一次對父皇存了怨懟的心思。即便明白皇帝是為了大局考慮，不想外戚做大?？杀煌频斤L(fēng)口浪尖上的人是他自己。他沒法不在意私底下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
京城三月，落英游絲，芳草如翠。
太子大婚，舉國歡慶。
戶部侍郎之女申婉云入主東宮。東宮熱鬧非常，大紅的綢緞四處垂落。
慕小五遠遠瞧見，那女子端莊秀雅，繁復(fù)的頭飾半垂，遮住容顏，與他的殿下相攜而立，好一對璧人。
縱然打起十分的精神，慕小五依然無法堅持到最后，提前離開了太子的那份熱鬧，回到屬于他的寢殿。
慕小五暗自嘆息，提筆想要寫封信箋于師父師娘。涂涂寫寫，紙團堆積如山，也未能成形。最后只好作罷，躺在塌上，無法成眠。
是夜，忽然窗欞微動，慕小五以為是風(fēng)，懶得理會。
忽而一聲木質(zhì)的吱呀聲響起。慕小五瞬間自塌上彈起。起躍間，已到了窗邊。
慕小五驚恐的發(fā)現(xiàn)，一身喜袍的趙恒燁鉆窗而入，施施然的站在案幾上。
這副畫面太過匪夷所思，讓慕小五驚得連退數(shù)步，不敢相信的抬頭看著眼前之人。莫不是自己魔怔了？才大婚的殿下為何會在這里？
趙恒燁無奈，自案幾上跳下。在自家地盤翻窗而入，想必對于趙恒燁來說，也是頭一遭了。
兩個人，一個驚恐，一個尷尬的相對沉默須臾。
趙恒燁率先打破沉默：“禮成了，孤來看看你?！?/p>
慕小五堂堂須眉男兒，第一次在趙恒燁什么也沒做時，幾不可查的滴下淚來。
飛快的用手抹了下不爭氣的眼角。慕小五像只靈巧的鳥兒，飛入趙恒燁懷中。
這一晚，趙恒燁直至天將亮起時起身，從‘原路返回’了太子寢殿。
慕小五終于將數(shù)月前買的玉佩送給了趙恒燁。玉質(zhì)溫潤通透，翠絲盤布。入手溫?zé)?，像是貼身放置之物。
趙恒燁還在慕小五寢殿之時，看到了案幾上堆積如山的紙。隨意撿起兩團，上面所書皆是想要表達他很好，讓長輩放心的言辭。
趙恒燁至此也發(fā)現(xiàn)了慕小五的小名——‘小嶼’。
明明是‘小嶼’，趙恒燁不管不顧的混叫，在榻上玩鬧時，偏生叫他‘小嶼兒’‘嶼兒’。慕小五若是不應(yīng)，趙恒燁非要折騰的他應(yīng)下這名兒方作罷。
慕小五經(jīng)不住，只好乖乖應(yīng)下。
趙恒燁心情大好，興致盎然間花樣百出?？此?，反而勾的他想要眼前人更聽話些。
溫軟的言語不夠，偏想要聽到嗚咽才肯止歇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