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林長寧決定代林長平去往邊關(guān)后家中氣氛無一日不壓抑的慌。
林常氏總是久久看著林長寧出神,動不動就暗自垂淚,牛氏和王氏也一天到晚的唉聲嘆氣。
長平看起來倒還平靜些,最近抓著林長寧惡補(bǔ)軍中的章程。
也略略講一些練兵紀(jì)實和武備志,別看林長平是個未過童生的書生,知識儲備倒是豐富得很,林長寧問的問題都能答出來個七七八八。
想來這個年代的書生也不是只會背書的書呆子,據(jù)林長平講,此時的書生秀才除卻五經(jīng)外也常有一兩門精通的手藝,譬如六藝,禮、樂、射、藝、書、數(shù),更有不少精通醫(yī)術(shù)和農(nóng)業(yè)的。
跟著胞弟惡補(bǔ)了幾天知識,這個朝代林長寧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書中所處朝代在原世界她并未聽說過,約摸是在元末明初,元朝似乎被唐高宗后裔取代,宋末金人入關(guān),唐高宗后裔李鈺,帶領(lǐng)著一只雜牌軍揭竿而起,歷八年時間打敗金人,取宋代之,建國大宣。
如今已是第三代皇帝,也是李鈺的孫子上位,年號太合,如今已經(jīng)繼位三年。
蝴蝶翅膀忽閃沒了一個王朝,林長寧倒是知道歷史走向,但是穿越不講道理啊。
歷史在走道是硬生生拐了個彎,林長寧想?yún)⒖家矝]地方參考。
唯一記得的就是女主大約是嫁給了新朝的侯爺,具體怎么嫁過去的,她是一點沒看。
只粗略記得女主十二歲時藩王造反,天下大亂。
再翻了幾頁就是女主如何如何福氣好,庇佑的家人怎么怎么。
至于誰造的反,誰最后成功的,林長寧大約只記得是楚王,先皇的九哥,當(dāng)今天子的九叔叔。
再多的,她也沒看,更妄論記得了。
大宣的各種制度聽林長平講解了大半,跟她原來世界的大明頗為相似。
想來是作者寫書時借用的明代的各種章程,理解起來倒也并不太難。
寒露過后的第三日,林家院子里飄著濃重的藥香。
林長平蜷縮在竹榻上,青白的手指攥著書本,正是陣紀(jì)。
他的身子不爭氣,累的阿姐要替他從軍,他這兩天托了人找了各種兵書韜略,只想著給阿姐交代的全面些,再全面些……
若只指望著阿姐保命便罷了,阿姐身有蠻力,保不齊以后怎樣呢,所以能多教一些,便多教一些。
說不得以后正正用的上。
門軸吱呀作響,林長寧端著藥碗閃身進(jìn)來。
她穿著白日漿洗過的粗布短打,發(fā)間別著的木簪卻換成了一根牛皮繩。
"六郎,趁熱喝。"她把藥碗往弟弟手里一塞,轉(zhuǎn)身去閂門。
“阿姐,不急,你過來,我再給你講講要領(lǐng)……”
林長寧插好門轉(zhuǎn)身回了房。
"扶我起來。"
少年撐起身子,抓過枕邊泛黃的手札。紙頁翻動間抖落幾片干枯的艾草。
"先說軍中編制,邊軍五人為伍,二伍為什,五什為隊..."
夜風(fēng)突然卷著沙粒拍在窗紙上,遠(yuǎn)處傳來戍卒巡更的梆子聲。
林長平倚靠在床邊:"戍所每月初七換防,卯時三刻伙頭軍生灶,這個時辰最易混出營盤..."
"若是夜襲,切記先割左耳。"
他抖著手從枕頭底翻出本手抄的《陣圖要訣》,書頁間夾著泛黃的紙張。
"右耳連著面甲系帶,割取時易被反制。"
"若是...若是遇見使彎刀的,定要先砍他左肩第三枚銅環(huán)。”
林長平不厭其煩的徐徐道來,生怕哪一點遺漏了……
他的聲音突然頓住,盯著姐姐:“阿姐?”
林長寧出神的目光讓林長平意識到這會似乎并不是很好的講解時機(jī)。
林長寧搖搖頭,順手拿過藥遞給胞弟:“先喝藥,其他的不急……”
林長平拗不過,接過藥碗,嘗了一口,溫度正合適,隨即一飲而盡,面不改色的用袖口擦了擦嘴巴后將碗撂至一邊。
“我聽說叔公的孫子也要服兵役,可憐他家這三代就這一根獨苗苗?!?/p>
“或許有些辦法。”
林長寧轉(zhuǎn)頭看向賣關(guān)子的弟弟。
林長平攏了攏被子看著林長寧:“左右家中已經(jīng)準(zhǔn)備入軍戶,軍戶可從族中挑選隨丁一起……”
林長寧眼睛一亮:“還可這般?”
“然,待入了軍戶,除了隨丁,族中還會置裝,給封椿錢……”
計算著事情能成的林長寧第二日就換好了衣服去找了里正。
民戶從軍,還是讀書的學(xué)子,要棄文從武?
里正看看林長寧的小身板略微有些猶豫。
“棄文從武?”
“是。”
“替父報仇?”
“是!”
“六郎啊,你能提的動刀么?”
“……磨盤看見了么?”
“看到了?難不成六郎能給批碎?”
林長寧單手拎起百十公斤的石碾子,順道還轉(zhuǎn)了幾圈。
“七叔公,你覺得我能否從軍?”
里正花白的胡子抖了抖:“倒是塊好料子,不是說病了么?七叔公看你這精神好的很。
從軍倒不無不可,但是我沒記錯今年勾的兵丁就有你家吧,兵丁不過一年,若入了軍戶,想回來,怕只能……”
林七叔公的話語未盡。
林大牛和林二牛家的事他多少知曉一些。
二牛這事著實辦的陰損,但是沒辦法,
誰讓三郎出息呢,據(jù)說三郎在學(xué)塾的課業(yè)總是第一,而且今年就能下場考秀才了。
說不得村中就能出一個舉人呢。
介時林家村自然是要開祠堂祭祖的。
二牛雖不厚道,但是家中兒郎出息,有些事他們這些個老人心中門清,顧慮著三郎只能當(dāng)看不見。
以前覺得六郎病殃殃的,大牛和大郎二郎一走,家中孤兒寡母怕是要沒指望了,但是現(xiàn)下看來,倒也不一定。
單看六郎這股狠勁,和這突如其來的蠻力,三郎和六郎,還真不好說。
想到這里,里正猶豫了一會:“六郎,你告訴七叔公,你這扛鼎之力?是天生的?還是?”
林長寧眼睛亮亮的:“自然是天生的,以前家中窮困,總也吃不飽。
稍微用點力氣就頭暈眼花的,所以看起來老是病殃殃的。
這些年家中寬裕一些,也能吃飽了飯,能使的力氣就大了……”
里正撫了撫小胡子連道幾聲好。
“這樣,明日一早你到村口等我,我架牛車帶你去縣衙換戶籍,可行?”
“多謝七叔公?!?/p>
“你嬸子做了野菜團(tuán)團(tuán),家里還有些臘肉,你帶回去些,上次辦喪事去你家,看著油腥都沒了。”
林長寧有些吃驚:“叔公?這哪好意思?”
里正揮揮手示意媳婦回去拿些東西,笑瞇瞇的看著林長寧:
“既要從軍,叔公的心意就不要推辭了,拿著回去,走之前,吃些好的?!?/p>
也不等林長寧拒絕,老婦人便也笑瞇瞇的將取下的臘肉菜團(tuán)塞進(jìn)了林長寧懷中。
確實很久沒碰過肉的林長寧咽咽口水,看著兩位身形佝僂頭發(fā)花白但格外和藹的老人別扭著身體施了一禮。
“那邊謝過叔公嬸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