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映南正想回嘴,朱承毅趕緊對自家妹妹道:“你怎么說話的,還不趕緊回去,不然我讓母親禁你的足!”
將妹妹支走后,朱承毅又對許映南道:“子安,依我看,此事確實不能怪扶大姑娘,你對人姑娘家說這么重的話,著實傷人了些?!?/p>
想到自己又像上輩子一樣被她說得啞口無言,許映南心里說不出的憋屈,又不能與人說這其中的種種,“你懂什么,那女人心機深沉,手段多著呢!”
“子安,我怎么感覺你自從回京,就對扶大姑娘意見很大?。窟@里邊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就是啊,扶大姑娘美成這樣你都舍得退親,你們不知道,我最近可是聽說了好多人打聽她來著,想上門提親的可不少,你說你是不是太沖動了?”
“我娘也想與世寧侯府結親來著,不過扶大姑娘應該看不上我?!?/p>
許映南瞪了一眼好友,“她若是個好的,我能退親?不想成為懼內的懦夫,便離那女子遠點!”
“你倒是說說,她怎么不好了?若是扶大姑娘看得上我,懼內便懼內,我一輩子敬著她!”
“話不投機半句多!”許映南冷哼一聲,大步走了,連朱承毅在背后叫他都不理。
“子安怎么了?魔怔了不成?他出征前還信誓旦旦地說,打了勝仗便回來成親?!?/p>
“可不是,當初與世寧侯府定親,他還在咱哥兒幾個跟前嘚瑟來著。”
“哎,別管他了,他打了勝仗,官家器重他,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說不準他連咱們都看不上了。”
朱承毅招呼道:“走吧,子安走就讓他走,咱回去喝酒,聽我爹說,扶大姑娘今日送了一壇上了年份的醉春風,咱們一會兒嘗嘗。”
“方家上了年份的醉春風都能搞到,扶大姑娘可真行!”
“走走走,趕緊的,我口水都流出來了?!?/p>
他們幾個是自小玩到大的,一起爬樹掏鳥蛋,下水摸王八,討論如何睡通房,只是許映南出征回來后,便感覺他有些太過志得意滿,很多時候連話都說不到一塊了。
——
許映南氣沖沖回到武安侯府,正好碰上馮嬤嬤在許崔氏跟前哭訴。
“夫人,老奴就這么一個兒子,生他那年,老奴年近三十,又大出血,鬼門關里走一遭,才得了這么個小子繼承老馮家的香火,若是他有個好歹,老奴也活不下去了,老奴求夫人了,您一定要救救他??!”
“我兒在莊子上為夫人與侯爺做事,盡心盡力,若不是那小蹄子勾搭他,他怎會犯下如此過錯?”
“您是老奴奶大的,老奴將您看得比親閨女還親,求求您讓侯爺救救我兒,老奴全家上下定做牛做馬,報答侯府的大恩大德?!?/p>
許映南只覺得這個老婦倚老賣老,竟然脅迫主家包庇罪犯。
“哼,本侯打聽得清清楚楚,那馮五在莊子上橫行霸道不是一日兩日了,先前便有打傷佃農、勒索錢財?shù)氖?,好在莊子上的管事處理得當,才沒鬧得人盡皆知。他不思悔改便罷了,如今更是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還驚動了京兆府、刑部和御史臺,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他不得了!”
馮嬤嬤一聽,只覺得晴天霹靂,撲通跪倒在許映南跟前,“侯爺,侯爺,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求求您了,您救救我兒吧,都是老奴的錯,他出生沒幾個月,老奴便因放不下夫人回了府,將他丟在莊子上,疏忽了對他的管教,千錯萬錯,都是老奴的錯,老奴愿意以死謝罪,只求侯爺救我兒一命??!”
許崔氏看著自己的奶嬤嬤這樣,也于心不忍,“子安,馮五不過一個奴才,又是在自家莊子上,怎么就鬧得滿京風雨了?你要不走動走動,想個法子將他摘出來......”
不等許崔氏說完,許映南便打斷她,“娘,如今兒子在朝中根基尚淺,多少人盯著兒子,此等惡貫滿盈的家奴,本應自行了結了,給苦主一個交代,如今鬧成這樣,若我再包庇他,便是拿武安侯府的前程不顧了!”
“且這婆子話里話外都居功自傲,怎么,本侯的侯府是離了你不成了?是本侯和夫人求著你棄兒進府的?你不過是舍不得侯府的富貴,怕自己被人頂替了,說起來,你一家都是唯利是圖的,如今也是你們鬧得侯府成了京城笑話,本侯也成了笑話!”
許映南的話嚇得許崔氏臉色大變,她絕不允許發(fā)生這種威脅到自己兒子與侯府的事,“子安,你可不能插手此事了,京兆尹怎么判便怎么判吧,馮五也是自食惡果?!?/p>
“不,夫人,別啊,求求您了,”馮嬤嬤跪走到許崔氏跟前,抱著她的腿,哭得涕淚橫流,“我兒只是一個小小的家奴,怎的就鬧得這般大了?”
“說不定是別有用心的人沖著咱們侯府來的,對,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啊,侯爺,您一定要明察啊,不能就這樣讓我兒不明不白償命??!”
“馮五殺人,鐵證如山,”許映南說道:“他行兇的時候叫衛(wèi)國公的侍衛(wèi)撞個正著,將他扭送京兆府,不然你以為他螻蟻一樣的賤命,為何連刑部和御史臺都驚動了?下一個朝日,那參本侯治家不嚴的奏折怕是要堆滿御前!”
想到這里,許映南也是氣極了,“在衛(wèi)國公的人前敗壞本侯的名聲,便是京兆府饒了他,本侯也斷饒不了他的!還有你這老婦,不思為府里分憂解難,反而教唆著主母差點犯下大錯!”
“來人,將馮嬤嬤送到長圩莊子,沒本侯的允許,不許踏入侯府一步!還有,馮有才辦事不力,卸除管事一職,你們一家便在莊子上辛苦勞作贖罪吧!”
許映南說完,兩個粗實的婦人便進來將馮嬤嬤押了下去。
衛(wèi)國公是他們這些將領的后盾,他往后上戰(zhàn)場,要倚靠衛(wèi)國公的地方多得是,怎么也不能叫這狗奴才壞了他的名聲!
馮嬤嬤拼命掙扎,哭天搶地,“侯爺,你這是卸磨殺驢,寒了我們這些世奴的心啊!”
“夫人,夫人,老奴將你帶大,伺候了你近四十年,你就這么狠心嗎,夫人!”
“蒼天啊,你睜開眼瞧瞧哇,武安侯如此對待下人,天理不容?。 ?/p>
許映南喝道:“給本侯堵住她的嘴,拖下去!”
到底是自己的乳母,許崔氏心里不忍,“子安,馮五就罷了,可馮嬤嬤也只是愛子心切,情有可原,你這又是何必呢?且她確實伺候了我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她年紀也大了,不如就讓她繼續(xù)留在府里榮養(yǎng)......”
“娘,”許映南語氣生硬,“您聽聽她說的話,您還為她求情!這樣忘恩負義的奴才,今日咱們沒保下她兒子,還繼續(xù)留她在府里,指不定什么時候她就是個大禍害!將她送到莊子上命人看著,已經(jīng)算兒子法外開恩了!”
“好好好,子安別氣,娘都聽你的便是。”
許映南揉了揉太陽穴,“娘,掌家最忌耳根子軟心也軟,叫下人牽著鼻子走,您該賞罰分明、恩威并重才是。”
說到這里,許映南忽的想起扶星回,她歷來是個有手段的,俏生生的往那一站,便是資歷再老的下人在她面前也得伏低做小,恭恭敬敬。
前世他根本不用插手內院的事,若是他愿意,甚至任何事都不用操心,只管丟給扶星回應付便是。
自己若是那等吃軟飯的小白臉,遇上扶星回這樣的主,那是做夢都要笑醒的,只可惜他不是。
許映南拋卻腦中不合時宜的念頭,如今他和扶星回婚約已除,該是著手準備自己的親事了,若是他沒記錯,明年年底,戦臘就會越過防線,屠了一村,正式發(fā)動戰(zhàn)爭。
戦臘是個彈丸小國,前些年揮兵北上,被大鄴打回了老巢卻依舊不安分。明年他們敢對大鄴動兵,不過是勾結了哈單,承諾給哈單糧食,而哈單則供給他們優(yōu)良戰(zhàn)馬和兵器。
屆時自己截下哈單和戦臘雙方的供給,再出兵平叛,便可輕松再立大功。
在此之前,他要先成親,留下子嗣才是。
許崔氏叫兒子訓得表情有些訕訕的,“娘歷來寬厚待人,以往都安生,想來只是這段時日事情多了,又有好些人請辭,娘這才一時不察?!?/p>
他娘親這哪里是一時不察啊,她是時時不察!
原先祖父祖母留下那批老人都是厚道能干的,可自娘親掌家以來,攀親道故的人上位,原先的老人不是叫如馮五這樣的潑皮給擠兌打壓走了,便是為了生存,與這些人沆瀣一氣,失了本心。
他也是這幾日查了才知道,怪道扶星回不聲不響就往侯府安插人手。
也多虧了她的人,侯府才安生了幾年。
可也因為她突然撤走她的人,侯府才會生亂,這些事與她脫不了干系,他可沒冤枉她。
想到這里,許映南心里又生出一絲竊喜與得意。
扶星回若不是對自己情根深種,怎么會還沒過門就插手府中庶務?
若不是因愛生恨,又怎么會突然撤回自己的人手,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還有咱們的鋪子,娘知道為何突然就斷了貨嗎?”
“還能如何,不過是那些店家看著年關將至,大家都急著采買一應物品,所以想囤貨居奇,等著提價大賺一筆罷了,我已經(jīng)讓人找其他進貨渠道了。”
“娘就沒發(fā)現(xiàn),那些斷貨的店鋪,貨物都是世寧侯府供的?便不是,也都與世寧侯府和蘇州沈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p>
“真的是世寧侯府?”許崔氏心驚,“莫不是扶大姑娘舍不得這門親事,想以此要挾咱們,好叫你回心轉意?”
“應該吧,她不過是心有不甘,因愛生恨,這才向咱們展示她的手段,想讓咱們知道她的能耐,”許映南道,“不過,她后悔也晚了,我是斷不會回頭的。”
“沒想到,扶大姑娘竟是此等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的女子,退親是她提的,便是咱們不對在前,可她也有錯,怎么能心生報復呢!”
“不說她了,”許映南道,“當務之急,娘還是趕緊替兒子提親,多個人幫助你管家才是。”
“說到這個,”許崔氏心里不痛快,“娘又去青石巷找花逐云談了,那丫頭竟仍是回絕了,且她那家遠房親戚也做不得她的主,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我要派人帶著媒婆去甘州與她母親兄嫂商議?”
“我乃士族命婦,屈尊紆貴去青石巷見她,好話說盡,她竟油鹽不進!這樣的兒媳婦娶回來,早晚得把我氣死!”
許映南心里也有氣,自己是武安侯,固戍將軍,同時還是她的上峰,娶她這么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本就犧牲良多,于理不合,如今他的低聲下氣卻換來她的不識好歹。
“罷了,她鼠目寸光,還有大把貴女等著入我侯府,本侯又不是非她不可?!?/p>
許崔氏這才松了口氣,“可不是,娘就說她不是個好的,性子太野,半點沒有世家貴女的矜持體面。說起來那日在旻山,娘瞧著御史中丞家的嫡女端莊大方,年方二八,身段看著也是個能生養(yǎng)的?!?/p>
許映南卻搖搖頭,那姑娘與扶星回相比,家境與相貌都差了不少。
既然不是花逐云,那他便娶個門第高有福氣的,氣死扶星回,“娘,兒子覺得同平章事王家的嫡出小女兒不錯。”
“王六姑娘?她確實很好,可我聽說她心儀衛(wèi)國公......”
“這是沒影的事,不過是小女兒家異想天開罷了,衛(wèi)國公是什么人?衛(wèi)國公府是她們想進就能進的?我武安侯府才是她們最好的選擇,娘只管去跟王家商議,他們會同意的?!?/p>
前世直到他戰(zhàn)死,衛(wèi)國公都沒有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