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腦子亂糟糟的,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抖著手擰開瓶子。屋外的風吹得門吱吱響,
像在催我快點。我心虛得要命,這時院外傳來腳步聲。門吱吱推開,他提著一小袋米走進來。
5我趕緊把藥瓶塞回柜子,假裝沒事人似的坐好,可心跳得像擂鼓。他一進屋,
眼神就落在我身上,像看出點什么。我低頭不敢看他,手心全是汗,黏得像糊了層泥。
他沒說話,把米袋擱在桌上。瞥了眼柜子,又看看我,像在掂量我剛才干了啥。好一會兒,
他才開口,聲音低得像嘆氣:“餓了吧?我這就去煮?!蔽颐c頭:“嗯,有點。
”嗓子干得像塞了沙,我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怕他看出啥。他轉身進了灶房,這次有了動靜。
我聽見劈柴的聲音,柴火噼啪響,燒著我的心虛。我松了口氣,靠著椅背,腦子卻停不下來。
柜子里掉出一張紙條,像是剛才我慌亂時帶出來的,紙邊皺得像揉過。我撿起來一看,
上面寫著“寒癥重疾,藥石難醫(yī)”,落款是“沈歸舟”。字跡歪歪斜斜,
像寫的時候手抖得厲害。名字有點耳熟。我皺眉想了想,才記起來,
前陣子村里傳得沸沸揚揚。有個年輕藥商,沈家的小兒子。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卻突然散盡家財,說要回鄉(xiāng)養(yǎng)老。有人問他為什么,他只淡淡回了句:“活夠了。
”村里人議論了好幾天,說他瘋了。我還聽過幾耳朵,沒當回事。原來是他。原來他一身病,
活不長了。我攥著紙條,手心又濕了,像被燙了下。這世道真是怪。身子好的人想死,
有錢有勢的人卻病得要命。屋外的風吹得更急,在笑這荒唐事。我把紙條塞回柜子,
連藥瓶一塊收拾好。偷一個將死之人的藥,我怕下了陰曹地府,都得被鬼差笑話。
天色暗下來,窗外起了風。院門口半天沒動靜。他不會真死外頭了吧?我嘆了口氣,
盯著窗外的黑影。心里掙扎了半天,還是站起身走出屋門。他沒帶外衫,風這么大,
怕是走不了多遠。我抓了件披風,推門出去。院外的小路上空蕩蕩的,沒人影。我裹緊披風,
沿著路往村口走。走到村頭的石橋邊,遠遠看見一個人影。他靠著橋欄站著,
手里還攥著一個包裹。風吹得他衣角亂晃,像個孤魂。6我剛松了口氣,
身后卻傳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誰讓你跑這來的?”我一回頭,就看見蕭長瑾站在不遠處。
臉色黑得像鍋底,感覺他要吃了我。他身邊跟著個年輕女子,穿著錦繡長裙。
是最近跟他合伙做藥材生意的商戶之女,叫柳婉寧。她手里提著個竹籃,
籃子里裝著幾捆草藥,感覺是剛從集市回來。聽說她爹看中蕭長瑾的能耐,
非要撮合他們多走動。外人都夸他仗義,可我知道,他壓根不是熱心人。
他只是嫌我這個妹妹礙事罷了。心口像被針扎了下,疼得悶悶的。我早就習慣了。
從前那個總護著我的哥哥,早就變得對我橫眉冷眼??闪晳T歸習慣,還是有點喘不過氣。
我攥緊披風,壓下心里的酸,平靜看向他:“我沒跟著你,我是來找人?!笔掗L瑾冷笑,
眼里的火氣更重:“這地方還有你認識的人么?不是找我還能找誰?”他的聲音像刀子,
刮得我耳根發(fā)疼。他話剛落,我看見沈歸舟從橋那邊慢慢走過來。他離得不遠不近,
沒再靠近,靜靜地看著我。習慣了站在遠處,等著別人先開口。蕭長瑾半天沒等到我回話,
皺眉道:“問你話呢?!薄皠e偷偷摸摸跟著我,我不是你哥哥,聽明白了嗎?
”他的眼神像釘子,釘在我身上。沈歸舟手上還提著那個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