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坐在車后,腦子里全是這十年聽爛了的話?!笆捛彖?,
你害死了爹娘......”“蕭清瑜,你憑什么還活著......”“蕭清瑜,
你該死......”他的聲音和刀子一樣,一下下剮我的心。身旁遞來一塊布巾。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眼角濕了,淚水順著臉頰淌下來。我接過布,擦了擦眼,轉(zhuǎn)頭看向沈歸舟。
他的眼神平靜得像水,假裝沒看見我的狼狽。我說:“我很后悔,當時沒有那么任性就好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回我:“嗯。”我想笑,又笑不出來。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么,
他“嗯”個什么勁?他不過是個跟我沒半點關(guān)系的陌生人??裳蹨I就是止不住,
像開了閘的水。那聲“嗯”,蕭長瑾隔了十年,都不肯對我說一句。我胡亂擦著眼淚,
布巾濕透了。他又默默遞來一塊。他的手瘦得像柴,感覺隨時能被風吹斷。我接過布巾,
手抖得像篩子。他沒問我為什么哭,沒問我想起了什么。沒問我到底是真忘了,還是裝忘了。
他什么都沒問,只是安靜地坐著,像個影子陪著我。直到我哭累了,靠著車板沉沉睡過去。
車輪吱吱響,像在催我入夢。夢里,娘親揉了揉我的頭發(fā),笑著說:“瑜兒,別哭。
娘幫你教訓哥哥,好不好?”她的聲音像春風,吹得我心口暖暖的。9我生得瘦弱,
八歲那年得了場重病,差點沒熬過去。那年秋天,村里下了場大雨。我燒得迷迷糊糊,
躺在炕上,像個破布娃娃。爹娘急得不行,從那以后,恨不得把所有心思都撲在我身上。
每年秋收后,他們都會在村里擺宴,給我慶生。院子里擺滿桌子,雞鴨魚肉香得滿村飄。
不管田里多忙,哪怕跑去鎮(zhèn)上趕集,也從不落下我的生辰。他們請了村里最好的婆子,
教我識字做針線。怕我身子弱吃不好,還特意養(yǎng)了幾只雞給我補身子。小時候那幾年,
我挺得意。逢人就說爹娘最疼我,村里的小孩都羨慕得眼紅??傻靡鈿w得意,我從沒想過,
這疼愛背后還有啥。直到我九歲那年,蕭長瑾生辰那天。我從學堂回來,提著個糖人給他。
風吹得村道上的柳樹嘩嘩響,我哼著小曲,蹦蹦跳跳往家跑。卻看見他一個人蹲在柴房門口,
啃著塊硬邦邦的糙面餅。餅干得像石頭,他咬得費勁,嘴角還沾了點渣。
爹娘去田里忙秋收了,家里連個下人都沒留。我愣在門口,手里的糖人差點掉地上。
我突然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能記得蕭長瑾生辰的,好像只有我。村里的雞叫了一聲,
像在提醒我這事。那天晚上,我氣得替他抱不平,哭著去找爹娘理論。淚水糊了眼,
我扯著娘的衣角喊:“你們咋能忘了哥哥的生辰!”他扔下面餅,
慌忙抱住我哄道:“哥哥沒事?!薄爸灰∶煤煤玫?,哥哥就知足了?!彼皇钦f著玩的。
我小時候聽村里人說過,我八歲那場病,差點死了。蕭長瑾守在床邊哭得比誰都兇,
嗓子啞得像破鑼。所以爹娘寶貝我這個撿回來的命。蕭長瑾也是??伤彩莻€孩子,
也有生辰。不是天生就該被忽略,天生就該事事讓著妹妹。爹娘還是總忘了他的生辰。
直到他十八歲那年,他們還是不當回事。一早把他趕去鎮(zhèn)上幫忙收藥材,
自己帶著我去山里看田里的收成。風吹得山道上的草晃蕩,我攥著籃子,心里憋著一團火。
我氣不過,嚷道:“我不去!我討厭你們,再不跟你們一塊出門!”娘親眼眶紅了,
像被我刺了下。爹無奈,只能叫我待在家里,他們自己上山。我在屋里給他準備生辰禮,
攢了點碎銀,托村里的木匠做了個小木馬。還約了幾個玩伴,想晚上給他個驚喜。
屋檐下的水滴砸在地上,像在數(shù)著時間,我忙得滿頭汗,心里美滋滋的。
我正準備去鎮(zhèn)上叫他回來。屋子突然晃起來,灶上的瓦罐砸下來,差點打中我的頭。
眼前一片亂,我嚇得想跑,卻腿軟得站不起來。爹娘像是從天上掉下來,沖進屋抱住了我。
他們的聲音在耳邊,溫柔的讓人安心:“瑜兒,別怕......”10山匪來得太快,
村里亂成一團。他們沖進屋,揮著刀見人就砍。屋外的雞嚇得亂飛,
院里的樹被砍得東倒西歪。哄!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