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梅水壺里的熱水,每一滴都寫著莊梁的名字。
肥皂票、衛(wèi)生紙、每月定量的紅糖,孫梅永遠有雙份。
他偏心的毫不遮掩,但我卻還是聽信莊梁的鬼話,
“宋穎!我都已經(jīng)跟你對著毛主席發(fā)過多少次誓了!我一定會娶你的!”
“我和小梅就是同鄉(xiāng)!都是窮苦出身不互相幫扶你叫我心里怎么過得去!”
“你能不能別像個資產(chǎn)階級大小姐一樣,那么小肚雞腸啊!”
“我為了你連命都豁出去過!你還要我怎么證明?!”
莊梁的確救過我的命。
一次文工團去慰問守衛(wèi)邊疆的戰(zhàn)士,途徑懸崖我身后拖行李的馬受驚墜崖將我也撞了下去,千鈞一發(fā)是莊梁抓住了我的手,任憑凸起的尖石磨爛他手腕也沒松手。
旁人急著找繩子施救,我身下就是萬丈懸崖,手都涼了。
莊梁手腕血滴滴答答滑進我冰冷的掌心,他面色慘白還強撐笑著鼓勵我,
“宋穎同志,考驗咱們革命韌性的時候到了!”
“排除萬難不怕犧牲!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宋穎同志別怕,我絕不會松手的?!?/p>
母親生下我后就去世了,父親常年忙于工作,那一刻缺愛的我似乎被人生的救命稻草拽住。
后來幾十年我曾在書上看過一個詞,吊橋效應(yīng)。
但那一刻,只有十七歲的我深信那是愛情。
現(xiàn)在我已用糊涂的一輩子還了這恩情,往后我再也不欠莊梁什么。
看著玻璃窗里我十八歲的臉盤,這輩子我再也不要為莊梁而活!
時至中午我哼著打靶歌,腳步輕快走向食堂。
剛到食堂就迎面撞上滿臉怒氣的莊梁,
“宋穎!你為什么又欺負小梅?!”
“明知她身體單薄還搶她的糧票!”
而他身后“鵪鶉”一樣的孫梅拽拽莊梁的袖口,
“梁子哥,算了…”
“宋穎同志她爸是首長,你別為了我跟她吵架…”
莊梁干脆亮開嗓門,“毛主席教導(dǎo)我們?nèi)巳似降?!宋穎!你就算是主席的也不能欺負戰(zhàn)友!”
“今天我非要治治你身上這種不正歪風!”
說罷他竟把餐盒里溫燙的面湯撒了我一身。
正是飯點,食堂熙熙攘攘瞬間將目光都落在如落湯雞一樣的我身上。
孫梅趕緊沖過來用手絹給我擦,而那條藍白格的手絹還是我上周剛送給莊梁的。
“宋穎對不起!梁子哥只是不小心,他不是故意的!”
“求你千萬別把這事告訴宋首長!”
“不就是幾張飯票嘛,反正我跳舞本來就得控制身材,不吃飯正好,宋穎同志拿走我的飯票是在幫我減肥呢!”
句句藏刀。
前世時我急著追莊梁解釋,讓其他人都認定了我欺負戰(zhàn)友的惡行。
甚至連我爸也跟著無端被牽連,
如今我一把推開要捂我嘴的手絹,
“話說清楚!孫梅是你主動要把飯票給我的!怎么就變成我搶的了?!”
莊梁皺眉盯我,
“每人口糧就那么多!小梅自己的還要寄回一些接濟家里!”
“要不是你威脅,她憑什么主動給你!”
“宋穎!欺負戰(zhàn)友現(xiàn)在還撒謊?!你爸一個老革命就是這么教育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