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掌管后廚的老劉已經(jīng)很久沒開火了，上一批蒸的饅頭，至今還摳摳搜搜的，一塊手心大的饅頭要掰成四瓣兒，其中的一瓣兒是一個兵一天的口糧。
盛米面的兩個大缸眼看見了底，他對著這兩口缸，時不時就嘆口氣。
“哎————”
“哎——“
“哎！”
不知道哎了第幾聲，他身邊的小徒弟趙曉弟滴溜著大眼珠子湊上來。
“師傅，你怎么一直嘆氣？”
“哎！”老劉又是長嘆一聲，努嘴示意趙曉弟去看米面缸，“見底了。”
“你說我哎什么？”
趙曉弟早上領(lǐng)的饅頭早祭了五臟廟，這會早就饑腸轆轆，聞言靠著老劉的腿坐下，半大的小子，也學(xué)老劉長長的”哎“了聲。
“師傅，要不然明天的饅頭我不領(lǐng)了，讓其他的戰(zhàn)士多吃點(diǎn)吧?！?/p>
“不吃飽怎么有力氣打鬼子？”
“放屁！”
“你小子要是沒了，未來誰來打鬼子？”
老劉聽不得這些話，扭頭準(zhǔn)備離開透口氣。
結(jié)果這時候就見到張副官帶著好幾個人魚貫而入，幾個人手里搬抬著的赫然是米面！
老劉的眼瞪的溜圓，直到米面被放在米面缸前，張副官的斥責(zé)聲傳來。
“老劉！你小子傻站著干嘛？”
“今晚犒勞大家伙，還不快把米面倒進(jìn)缸里？”
老劉趕忙上前，看到米面袋子震驚了，“張副官這米面從哪里來，為何以前從未見過這種牌子？”
張副官上前，他是個大老粗，根本不識字，聞言皺眉，在老劉腚上踹了一腳。
“你管那么多？趕快做白粥蒸饅頭！”
“少帥說了，今晚咱們大家伙敞開肚皮吃個夠！”
老劉瞬間老淚縱橫，“成！成啊！”
“少帥好心，這是讓咱們死也當(dāng)個飽死鬼哩?！彼ǖ粞蹨I說道：“但是我老劉沒關(guān)系，餓死就餓死了，能頂替我的人千千萬，可戰(zhàn)士們決不能餓肚子，張副官，把我的份例讓出來吧?！?/p>
“放屁！”
張副官斜了老劉一眼，“你別給我廢話，盡管蒸，米面敞開口讓你用。”
“你老小子以前不常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嗎？”
“今天米管夠，面管夠！讓你也炊個夠！”
“成，成，多謝張副官成全?！?/p>
老劉指揮人將大米下鍋，顆顆晶瑩剔透的大米看著就喜人，老劉看著看著，情不自禁的笑了，又情不自禁的哭了。
手下的動作卻是不停，指揮小徒弟趙曉弟倒水，淘米，掏干凈的米丟入大鐵鍋。
清泉水注入，灶膛里的柴火歡快的騰起火苗，進(jìn)出廚房的人見到這一幕，所有人臉上都洋溢出喜悅的光。
灶膛里燃著的哪兒是火，那分明是晉三旅全體軍人的奔頭兒！
防空洞門口。
秦礪之見到了抗議的殘弱軍人。
為首的人赫然是他曾經(jīng)最得力的部下，錢小軍。
錢小軍胳膊上的繃帶已經(jīng)泛黃變色，曾經(jīng)堅(jiān)毅的方膛臉毫無血色，蒼白的一張臉，神色憔悴，嘴巴上起了一層層的干皮，唯有一雙眸依舊射出堅(jiān)定的光。
此刻正哀求的看向他。
“少帥！我錢小軍帶領(lǐng)一眾殘疾的兄弟，要求赴死！”
“給我們炸藥包，我們沖去敵軍防線，炸出一道口子！”
“反正我們都?xì)埣擦?，現(xiàn)在是沒用的人，沒得還浪費(fèi)糧食。”
錢小軍的話音落下，秦礪之鋒利的眉毛糾緊了。
“錢小軍，就是你帶頭鬧事？”
“誰說你們殘疾了就沒用了？”
“你手臂斷了，但是你可以練習(xí)狙擊，給沖鋒的兄弟們掃平障礙！”
“張二虎的腿斷了，也可以練習(xí)狙擊?！?/p>
“只要你們有心報(bào)效祖國，辦法總比困難多?！?/p>
“可是......可是我聽聞咱們軍中糧草不多了，如今全國都在動蕩，我們不想再浪費(fèi)糧食了?！?/p>
“您說的固然是個法子，能讓我們這些殘廢找到一點(diǎn)用處，但這都是需要時間培訓(xùn)的?！?/p>
“這期間我們得浪費(fèi)多少糧食呀！”
“錢小軍?！?/p>
“糧草的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p>
秦礪之想到滿戰(zhàn)斗室的米面，皺著的眉毛一松。
“你現(xiàn)在就帶著兄弟們回去。等著一會放飯吧。”
“怎么可能？”
“如今山城被圍堵，鬼子將咱們困的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如今的山城便是飛出一只蒼蠅都要被打掉，怎么可能突圍？”
“援軍遲遲未至，哪兒來的糧草？”
“少帥，我明白你護(hù)佑兄弟們的心，但您乃是晉三旅的主心骨，到了關(guān)鍵時刻，還是要顧全大局呀！”
“你說的顧全大局，便是如同上峰周常一般斷尾求生嗎？”
“你們斷去胳膊少了腿，那是為國捐軀，沒有丟下功臣的道理?！?/p>
“少帥——”
錢小軍眼角酸澀。
”小軍深知您深明大義，但我們已經(jīng)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拒領(lǐng)饅頭！“
“讓兄弟們吃我們的份例吧！”
“讓身體健全的兄弟們替我們?nèi)_鋒陷陣?！?/p>
說完，錢小軍帶著全體軍人原地坐下，閉目養(yǎng)神，打算絕食表明決心。
圍觀眾人紛紛一震。
秦礪之橫眉。
就在這時，搬運(yùn)好米面的張副官前來，見到這情形，不由得勸說，“錢小軍，你們不用幫咱們節(jié)省口糧了?！?/p>
“少帥已經(jīng)幫大家伙解決了米糧的問題，不信的話就去廚房看看，那米面袋子呀堆的高高的，都快要頂?shù)椒揽斩吹奶旎ò辶?！?/p>
話音落下，錢小軍狐疑的看向張副官。
“張副官，你說的可是真的？”
張副官點(diǎn)頭如搗蒜。
“那可不是咋地！錢小軍，你快帶著大家伙站起來，少帥可不用你們幫著節(jié)省糧食?！?/p>
“少帥說了，今晚大家伙都敞開肚皮吃！”
“誰吃的多，就獎勵誰十顆大饅頭，可以拿著接濟(jì)一下親朋好友！”
錢小軍眼眶熱淚，“少帥，張副官說的可是真的？”
秦礪之，“真的?！?/p>
本以為得到肯定回復(fù)，錢小軍等人會妥協(xié)，原地散去，誰料他抹掉眼角殘淚，爽朗的大笑出聲。
“哈哈哈，太好了！”
“少帥，咱們晉三旅有救了！”
“我由衷的替兄弟們高興呀！”
卻是絕口不提不再絕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