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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琛的身影隱在陰影里，拳頭捏得咔咔直響。
阮亦微爬過去抱住他的腿:“阿琛，嫂子和明強(qiáng)救出來了嗎？”
“救？那么大的火？房子都燒塌了 ，怎么救？”
沈琛用力踢開她，對著不遠(yuǎn)處的樹底指了過去——那里擺著兩具擔(dān)架，白布下隱隱透出黑色的人形輪廓。
阮亦微宛如被雷霆劈住了，她顫抖著要往那邊爬，被沈琛抓著胳膊扯了回去：
“你沒資格看她！是你把她逼走的！”
“要不是你趕走了月華，她怎么會死？”
沈琛雙眼恨得通紅，那模樣，簡直就像要阮亦微陪葬。
沈小軍像小牛犢般用力撞向她：“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把月華嬸子還我！把明強(qiáng)哥還我！”
阮亦微聽著這些誅心的話，喉頭泛起鐵銹味。
“我真不知道......”阮亦微渾身發(fā)抖，“我沒想到會起火......”
“騙人精！”沈小軍抓起一塊碎瓷片丟向她，“你根本就是存了心想讓嬸子死，我不要你做我媽媽，你這個壞女人！”
我是存心的嗎？我巴不得讓月華明強(qiáng)死嗎？
不，不是這樣的。
阮亦微恐懼地?fù)u頭。
哪怕她被釘在稻草人上，絕望地看著和沈琛有說有笑的月華，她也沒想過要她的命啊。
可是沒有人會信她的辯駁。
沈琛重重地握住她的肩，強(qiáng)迫她轉(zhuǎn)向擔(dān)架的方向：
“阮亦微，你好好看著，好好聽著，是你的嫉妒害死了月華和明強(qiáng)。”
“我哥是抗洪烈士，他為人民而死，而你，害死了烈士遺屬，你是人民的罪人！”
這道指控像壓下來的五指山，把阮亦微的背脊都壓斷了。
人死為大。
即便之前有人對沈琛和月華的過度親密頗有微詞，在鋪天蓋地的“阮亦微逼死嫂子侄子”傳言中，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180度扭轉(zhuǎn)。
葬禮那天，阮亦微成為了眾矢之的。
沈琛將三根祭香插進(jìn)她手心，點(diǎn)燃的香頭在她的掌心燙出了幾個血洞。
阮亦微疼得一顫。
沈琛聲音很輕很冷：“疼？月華明強(qiáng)更疼......給他們磕頭吧。”“以后你搬去柴房住，我不想在宋家主屋里看見你?！?/p>
阮亦微沒有說話。
她呆愣愣地望著墓碑，神情恍惚而哀痛。
沈小軍使勁推了她一把：“磕頭！”
前來送葬的鄉(xiāng)親們也指著她：“磕頭！”
聲浪一排連著一排，終于屈折了她的膝蓋，剝?nèi)チ怂齼H剩的自尊。
“對不起?！?/p>
“對不起?！?/p>
阮亦微空洞而麻木地重復(fù)著磕頭動作。
直到額前的皮膚磕出了一片青紫交加的顏色，沈琛才伸出手來攔了她一把。
而后，他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和阮亦微跪在了一塊兒：
“鄉(xiāng)親們，我知道這回全是亦微的錯，按規(guī)矩，她是該被抓去關(guān)禁閉的，可她到底是我媳婦，不久前又剛剛遭過罪，身體經(jīng)不起折騰了，請求大家給她個機(jī)會，從輕發(fā)落?！?/p>
“她犯下的錯，我跟她一起承擔(dān)?！?/p>
阮亦微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緊接著，淚珠就跟斷了線似的，直往下滾。
她以為，經(jīng)歷了月華這事，沈琛會第一時間就跟她離婚。
可他現(xiàn)在卻選擇了跟她跪在一塊兒，他說要與她一起贖罪。
阮亦微的心頭豁開了一大道口子，積郁的情緒瞬間噴發(fā)，悔恨編織成了一張網(wǎng)，將她緊緊地束縛住。
阮亦微趴在黃泥地上嚎啕大哭：“對不起——我是罪人，我該死......我會用余生來給月華明強(qiáng)贖罪的......”
沈琛默然地望著她，黑洞洞的眼里掠過誰也看不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