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憶猛地睜開眼睛。
周圍沒有血腥味,也沒有喪尸的嘶吼和震耳欲聾槍炮聲,房間里很安靜。她正躺在一張床上,被子柔軟蓬松,散發(fā)著一股令人心安的溫暖香氣。
她的身上沒有傷口,沒有鮮血,沒有被喪尸撕咬啃食的劇痛,身體懶洋洋的,盡是睡醒后的饜足。
她還活著。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米色的窗簾輕柔地投下影子,周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沈星憶皺眉,這不是末世之前她和老公陳驍與兒子安安生活的地方嗎?
“叮鈴鈴鈴鈴......”
突然,急促的鈴聲劃破此刻的寂靜,沈星憶驚得一哆嗦,她瞪大眼睛盯著床頭柜上兀自響起的手機。
屏幕中央是一個格外眼熟的頭像,一只胖乎乎的卡通橘色小貓,尾巴勾成半個愛心。
是她親自手繪的情侶頭像,但頭像的主人卻早就不在了。
末世降臨時,陳驍正在省城出差,夫妻二人分隔兩地,雖然陳驍想盡了一切辦法趕回江城,但當(dāng)時病毒爆發(fā),全球冰封,社會秩序幾近癱瘓,他們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一年前的最后一通電話,陳驍?shù)穆曇糇兊迷絹碓轿⑷?,伴隨著喪尸咀嚼血肉的聲音,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老婆,對不起,我愛你......”
沈星憶心臟加速,眼眶酸澀,她手指顫抖按下接聽鍵。
“老婆!你在哪里?”
當(dāng)陳驍焦急萬分的臉驟然出現(xiàn)在屏幕上時,沈星憶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這是夢嗎?如果是,她希望永遠也不要醒。
眼淚咸咸的,把眼前的一切弄得模糊。視頻對面,陳驍正在用最快的速度從酒店房間飛奔到地下車庫。
“老婆,你和安安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把門鎖好,我現(xiàn)在就回去!”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你要相信我!末日馬上就要來了,喪尸病毒會在人類中間傳播,世界會變得很危險......老婆,你怎么哭了。”
看著沈星憶的眼淚,陳驍?shù)哪_步停了下來。
“怎么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沈星憶搖搖頭,用力擦干眼角的淚水,陳驍?shù)脑捵屗庾R到了一件事情。
她飛快地將手機退回到主界面,屏幕上清楚地顯示著:2052年10月29日。
距離末日還有三天。
她重生了,準(zhǔn)確地說,是‘他們’重生了。
“老公,末日是在三天以后嗎?”
陳驍?shù)哪樕珡慕辜弊優(yōu)殂等?,似乎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話?/p>
“你怎么知道......他愣愣地看著沈星憶白皙的臉龐,這張他直到死亡都沒能再次親吻的臉龐。
末世煉獄里,他唯一的奢求就是能再次見到她。
他回來了,她也回來了。
“我們重生了。”沈星憶說。
直到沈星憶的淚水再次從眼角滑落,陳驍才如夢初醒,他飛快坐上駕駛座,發(fā)動車子。
“別哭,我現(xiàn)在就開車回去,你和安安在家等我。”
沈星憶卻搖搖頭,陳驍開車走高速從省城趕回來,最快也要五個小時,時間距離末世降臨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她不想浪費一分一秒。
更何況他們現(xiàn)在居住的小區(qū)并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這間房子是沈星憶媽媽留給她的遺產(chǎn),面積不大,兩室一廳,總共五十多平。因為位于市中心,周圍醫(yī)院、商場、學(xué)校等公共設(shè)施十分便利,所以她才在懷了安安以后選擇和陳驍搬到這里居住。
可是這些繁華方便的場所到了末世以后就變成了致命的缺點。
末世降臨后,人越多的地方將會越快淪陷,只要一個人感染了喪尸病毒就會呈放射狀爆發(fā),感染的人會越來越多,而末世初期,幸存者們?yōu)榱双@取更多生存資源,則會大量涌入超市、商場這些地方,造成大規(guī)模二次感染。
沈星憶道:“我現(xiàn)在收拾東西,帶著安安搬到瀾山城,你去那邊找我們?!?/p>
他們的婚房在瀾山城小區(qū),位于城郊,那里人煙稀少,小區(qū)的入住率很低。而且離高速和國道都近,如果以后想要離開江城,不需要穿過城市。
陳驍稍加思索便懂了。
“好,那面確實安全一些,東西就不要搬了,你還要帶著安安,太辛苦了?!?/p>
沈星憶笑了,比起末世后她帶著安安艱難求生的困境,搬點東西又算得了什么。
“你太夸張啦,我哪有那么嬌貴,時間有限,現(xiàn)在多準(zhǔn)備一點,對末世以后也是一種保障?!?/p>
陳驍也笑了:“你就是很嬌貴,你現(xiàn)在還是個孕婦呢。”
沈星憶愣住了,她居然忘了,按照時間來講,她現(xiàn)在剛剛懷孕六周。
但上輩子她沒有見到這個素未謀面的寶寶,她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她在末世降臨后不久便流產(chǎn)了。
沈星憶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她的肚皮光滑平坦,里面正沉睡著一個只有幾毫米大的胎芽小寶寶。
一個新的希望,她想要見到‘他’。
“放心吧,我就整理一下,然后叫搬家公司。”
她看了眼時間,現(xiàn)在是早上七點,時間緊迫,她必須馬上行動。
“我現(xiàn)在去叫安安起床?!?/p>
陳驍喉頭滾動,聲音沙啞道:“視頻別掛,讓我看看孩子?!?/p>
見陳驍這樣,沈星憶內(nèi)心一陣酸楚,安安大名陳以安,是他們的兒子,他們二人父母都早逝,親情緣淡薄,又是相戀多年,結(jié)婚后還是和處對象時一樣,直到有了安安,兩個人才第一次有了家庭的感覺,那是責(zé)任也是牽掛,是一根牢牢綁向地心深處的線。
沈星憶至今還記得安安剛出生時陳驍一邊樂一邊小心翼翼抱孩子的傻樣。
可是上輩子直到安安去世也沒能見到爸爸。
沈星憶推開次臥的門,昏暗的房間里,安安正趴在兒童床上沉睡,他睡得不太安穩(wěn),額頭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小小的鼻尖上也沁滿汗珠。
他緊緊抱著懷里的小青蛙呱呱,皺著眉,小聲嗚咽:“媽媽...媽媽我疼......”
沈星憶趕忙走過去,她把手機架在床頭柜上,把安安摟在懷里,輕拍他的肩膀
“安安不怕,媽媽在?!?/p>
“媽媽......”可能是聽到了沈星憶的聲音,安安的抽噎聲更大了,他不安地扭動著身體。
沈星憶不知道安安夢到了什么,只能不停地捋順著他的后背,輕聲安撫。
陳驍也在視頻里焦急地呼喚著安安的名字。
就在夫妻二人茫然無措的時候,安安突然大喊一聲:
“媽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