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看見那個公子?”我瞪大眼睛:“他剛剛走進正殿,可是跟你擦肩而過?。?/p>
”“你在說甚么?”魏公子那張猙獰大臉再一次皺成一團:“這里,
一直只有你和小生兩個人,哪兒來的甚么公子?莫不是……”魏公子發(fā)起抖了,
結結巴巴的說:“你見到了鬼……”我一聽,登時也是周身惡寒,為何咫尺之間,
魏公子卻見不到龍井公子?莫非,他當真……我想起了剛才那龍井公子說的話,
便結結巴巴的說道:“魏……魏公子,不是梅菜使壞,實在是情非得已,要委屈夫人一下子,
這件事情,你回家掌摑一番你家夫人,說不定能水落石出。”“小生家里那母老虎?
”魏公子臉色紅一陣白一陣:“這……此話當真?”我猶豫的說:“我也不敢確定,只能說,
試試看……”“那行吧。”魏公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拉起我,到了煙雨閣喚來幾個小廝護送,
各自陪送著回家不表。我回到家中,爹娘剛剛歇了手里的活計,難得清閑,
正同坐在藤椅上嗶嗶啵啵的嗑瓜子,見我面色不對,問我可是淋了雨,
我這才想起蓑衣和斗笠還落在了煙雨閣里,又怕今日所見告知了爹娘,
也徒讓他們跟著擔驚受怕,只推說是恩客見下雨,好心差了小廝送我回來的,
明日再去取來就是了。爹有些擔心的說道:“莫不是今日里疲累了,且回自己房里先歇著罷,
下次伙計哥哥抽的開身,便不用你去送?!蹦镆卜畔铝斯献樱?/p>
皺起眉頭對爹道:“今日里是行走辛苦,想是晚上濕滑,來去也不便,夜間怎么也不安定,
要不是伙計們走不開,我也舍不得教梅菜前去,不若下次再找個伙計,梅菜到了這個年歲,
眼看也要招贅了,拋頭露面往煙雨閣去,怎么也不好聽?!薄白龅谋闶菬熡觊w的買賣,
有甚么好聽不好聽的,”爹不以為然的說:“若沒有煙雨閣關照,店里生意怎么揮著紅火。
”“梅二!”娘丟一把瓜子皮兒到爹身上:“你簡直就是白吃的葫蘆——傻瓜一個!
”我自顧自上了樓,進了房里,兢懼的一下坐在床上,心下想著,
這神秘莫測的龍井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那個腐爛頭顱又會不會再出現(xiàn)呢?
不知那塊腐肉吃下肚去,是否我也會變成妖怪?若當真如此,爹娘他們可怎么辦?想到這里,
心慌意亂,欲哭無淚,索性抱著被子瑟縮成一團。不知不覺,雖說心下里慌亂,竟也睡著了,
但朦朦朧朧之中,只聽見有人在嘁嘁喳喳的小聲說話,
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低聲問道:“那件事情你知道不曾?知道不曾?”半晌,
一個渾厚的聲音道:“甚么事情?”“還能有甚么事情,便是震驚三界,主上逃婚的事情。
”“嘖……”那個渾厚的聲音似乎十分無奈:“妖界與天界,人界和冥界這三界比,
本便勢力薄弱,此番與二公子鬧了這樣的齟齬,
又怎好……”“聽說另一位大人物接管了妖界,現(xiàn)下妖界里換了天地,
咱們還須得去朝拜一番才好?!薄罢f的是,同去朝賀,同去同去!”妖界?誰在說話?
我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日上三竿,天色早便大亮了,一咕嚕坐起身來,頭不疼腦不熱,
也不見拉肚子,反而神清氣爽,倒像是比平素還多添了幾分氣力,想起昨日聽到的零碎談話,
想來也是受了驚嚇,發(fā)的噩夢罷!不知不覺,我竟然不再害怕了,
莫非昨日吃下的那一片碎肉,當真是甚么好寶貝不成?只覺得雖說昨日之事詭譎莫名,
但我的膽子似乎長了幾倍,竟不再如同昨日,嚇的靈魂出竅一般。剛剛起身,
只聽見娘在拍打門:“梅菜,起身不曾?魏公子來了,要見你呢!”魏公子?
難不成還是為了那腐爛頭顱之事?我忙應了,急急套上件鵝黃春衫,抿一抿鬢發(fā),
花也沒來得及插,便下了急急的下了樓來。魏公子正端坐在我家最厚重的太師椅上,
饒是這樣,給魏公子碩大身軀一壓,那椅足亦顯得風雨飄搖,似乎隨時能斷掉,
廳中各色禮物滿滿當當擺了一地,我見著這陣勢,忙問:“魏公子,何事來尋我?
還是為著昨日里……”魏公子見了我,不等我說完,
納頭便拜:“恩人吶……若不是梅菜你與龍神爺報信,救下了小生一條性命,小生此刻,
定早給家中那混賬婆娘害死了……”“魏公子,
使不得啊……”爹娘忙扶起魏公子:“梅菜只是一個小丫頭,您這樣行大禮,
她哪里受得起……”我一聽,全然想起來昨日里那龍井公子說的話,
忙問:“魏公子可當真掌摑了夫人?”“可不是嘛!”魏公子憤然道:“小生一回家,
她倒是先撲了過來,說還只當小生死在了外面,逼問小生是不是又出去鬼混,記吃不記打,
教鬼吞進了肚子,還要尋狐貍精玩樂哩!小生氣不打一處來,
雖說那母夜叉平日里是全家上下,哪個都招惹不得的,小生聽了你的話,橫下心來一咬牙,
只乒乒乓乓的一頓掌摑,那婆娘給小生打的暈頭轉向?!薄鞍パ?,
”娘忙道:“何事沒有好好說話,怎生動起手來!梅菜,你說什么話了?
”魏公子忙說:“梅夫人且莫著急,容小生慢慢道來,正是小生這一打,
那母老虎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可是官人知道了內(nèi)情?”小生一聽,心中明白,
此中必有蹊蹺,便自然裝作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只教她自己說,她只當是瞞不過去,
這才跪在地上哭道:“妾身本只是見官人不顧家業(yè),只流連煙花柳巷,
子時里見官人還不回來,著實氣不過,也睡不著,索性把盞自斟自飲,愈想愈氣,
仗著幾分酒氣,竟穿了衣,也不帶丫鬟,獨個兒便朝紫玉釵街上走了來要把相公捉回家中,
可巧,當真便見到了一個沽酒的老太婆。便不由想起人們口里流傳的宵婆之事?!蹦锫犃?,
忙插嘴道:“哎呀呀,這可怎地好?據(jù)說與那宵婆交易了,
可是……”魏公子點點頭:“這母老虎平素膽量便比尋常男子還大上幾分,此時喝了酒,
更是不把天地放在眼里,直問道:“你可是那沽酒換命的宵婆么?
不想那老太太竟笑道:“夫人說笑了,老身只賣酒,不賣命。母老虎便道:“那甚好,
妾身正走的渴了,篩一盞吃了暖身子,好去捉奸?!崩咸犃?,忙把了一盞碧綠透亮,
輕浮無比的酒來,母老虎飲了,自覺是甜爽透心,不帶辛辣之氣,心頭倒很是清爽,
遂問道這是何酒,老太太只說土法釀得,登不上雅之堂,名字便也不曾取。
又問道:“不知夫人深夜出行,所為何事?!蹦咐匣⒑攘司疲共恢獮楹?,
將一點子家私盡數(shù)抖落出來,還捶胸頓足,罵個不休,老太太便笑道:“老身與你一個物件,
自能將負心人帶回家中,你只在塞進他床下,單單不許打開……”邊交給她一個小黑布袋,
沉甸甸有點分量,隔著布袋也是觸手冰涼。母老虎半信半疑,也便回了家來,次日依言而行,
小生晚上出去,便遇到了怪事……母老虎心里明白,便偷偷去摸那布袋,不想?yún)s脹大許多,
母老虎心下也有些害怕,眼見著小生日漸消瘦,那布袋子卻越來越大,
心里實在是怕那布袋把小生吸死,又沒有膽子去找那宵婆,便忍不住打開了布袋,
你猜怎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