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沒好之前,你哪兒都不許去,敢亂跑,就兩條腿都打斷?!?/p>
梅老太是指望梅慶年能勸兩句,哪料兒子出口就是威脅。
“你有話好好說?!庇窒氲絼倓偫畲竽X袋神情不對,緊張擔心的聲音里都帶了哭腔,“到底咋回事,大腦袋怎么說,飛飛有什么問題?”
梅慶年臉色依舊鐵青,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梅鴻飛還在一旁嚷嚷,臉上滿是壓抑的不耐。
“沒大礙,我想著他在家有媽你照看,住外面疼死了都沒人管?!?/p>
話雖難聽,卻是說到了梅老太心坎兒上。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對了,他咋沒給開藥?”
猛然想起什么,她朝范悅道:“把那小野種的藥先熬給飛飛喝,都是腿傷,應該大差不差?!?/p>
梅鴻飛心里一句我曹砸得他心肝兒顫。
老太太作死能不能不要再連累他,他今兒要敢喝她的藥,明天她就敢給他喂砒霜。
還一句一個小野種,也真是老壽星上吊,不想活了。
“要喝你喝,別害我。”
梅慶年忍無可忍,一巴掌扇在他腦袋上,“怎么跟你婆婆說話的,你愛喝不喝?!?/p>
見孫子挨打,梅老太又不高興了,忙把梅鴻飛護在身后,“他腿都成這樣了,說幾句怎么了?”
范悅趕緊解圍,臉上帶著討好,“年哥,先吃飯吧,媽和鴻飛要不要再吃點兒?”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先把藥熬上?!泵防咸伤阏业匠鰵馔擦?。
換了以往梅慶年多少要幫范悅說兩句好話,今天實在沒心情,他沉著臉在桌前坐下。
范悅連忙遞上碗筷,轉(zhuǎn)身正要去熬藥,就聽梅慶年在問,“諾丫頭吃了沒?”
范悅一頓,眼中慌亂一閃而逝,“我,我熬了藥就給她拿上去?!?/p>
梅慶年一聽,“啪”的一聲放下筷子,怒視范悅。
“下午讓你給她煮的紅糖雞蛋呢?”
見她不吭聲,梅慶年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藥呢?”他再問。
范悅還是一聲不吭。
“問你話了。”
范悅心知再不開口要沒好,忙解釋道:“下,下午太忙,就沒顧上?!?/p>
“忙?”
梅慶年再掩飾不住心底的失望和怒火。
“你忙什么?她兩點多摔的,你個當媽的到現(xiàn)在藥都沒給她熬一碗。那丫頭瘦得我一只手就能拎起來,讓你煮碗蛋還跟我玩兒陽奉陰違。
范悅,她不是我親生的,總歸是從你肚子里爬出來的吧,你怎么就一點兒不心疼?”
范悅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咬著唇,委屈的小模樣只叫人看得心生憐意。
這要換了往日,梅鴻飛光是回想這一幕就能換兩次內(nèi)褲。
今兒不行,只要一想到那煞星是這女人生的,又是被這女人逼成那瘋癲樣兒的,他就想動手掐死她。
梅老太在一旁看著,就一個感受,“有什么事兒你們兩口子晚點兒回屋講,先把飛飛的藥熬好再說。
一個小野種也值得你們吵得臉紅脖子粗?!?/p>
梅慶年瞪著梅老太,聲音里的警告不含半點兒水分。
“媽,諾丫頭她姓梅,就是我梅家的孩子。你左一句野種右一句野種,是嘲笑我無能還是咋滴?真嫌我不行,你就跟老二過去?!?/p>
唉喲,這還了得?
梅老太當即一拍大腿,就挨著梅鴻飛坐下了。
“混賬東西哦,咋就這么喪良心,我這一輩子容易嗎?你爹死得早,我好不容易把你和老二拉扯大,現(xiàn)在你為個丫頭片子就來指責我?還要趕我走,我哪兒還有臉活著哦?!?/p>
沒聽到野種兩個字,梅慶年就知道威懾還是有用的。
他拿了個空大碗,盛了飯,又將埋在自己碗底的兩個蛋挑出來,撥了些剛炒的洋芋絲,起身準備上樓。
剛走了兩步,又拿杯子倒了一大杯水,上樓去了。
梅老太拍腿都拍不下去了,個黑心肝兒的,也不應一聲,這叫她如何往下唱?
樓上,梅慶年拉開燈,梅一諾側(cè)著身往里。
樓下動靜這么大,梅慶年一點兒不奇怪人醒著。
他把飯和水放在挨著床頭的木箱子上,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又停下,“身體是自己的,把飯吃了,別等開學連站都站不起來?!?/p>
梅一諾聽到他拖著沉重的步子下樓,這才坐起身,看著箱子上的飯出神。
這輩子梅慶年居然還打算讓她去讀書?
客觀講,做這個決定不容易。
就梅家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狀況,六口人,有收入的就梅慶年,一年總收入不超過五萬塊,拋開支出落口袋里有個一萬出頭,都得歸功于梅老太足夠摳。
這個家最大的支出就是梅鴻飛,梅老太掌管經(jīng)濟大權(quán),家里剩下的錢一半都被她拿去補貼梅鴻飛了。
梅一諾記起梅鴻飛好像還好賭,去年掏光了家底還欠了債,她估算,這個家現(xiàn)有存款怕是連兩萬都不到。
由此可見,能把她賣十萬,的確誘惑力十足。
也愈發(fā)顯得梅慶年的決定不可思議。
梅老太和范悅藏著什么心思,梅慶年就算以前裝糊涂,今天應該是聽清了。
十萬呢,全家老小不吃不喝都得兩年。
他怎么想的,還愿意花錢送她去上學?
梅一諾看不懂。
樓下范悅躲到烤火房里熬藥,吃飽喝足的梅琳在西屋看動畫片,梅鴻飛正豎著倆耳朵聽樓上動靜。
結(jié)果聽到梅慶年好像開口說了什么,內(nèi)容沒聽清,人就下來了。
沒人搭理的梅老太戲沒唱起來。
一哭二鬧三上吊,哭這招幾年前就已經(jīng)不管用,現(xiàn)在看鬧也不好使了。
上吊這個事梅老太沒想過,關鍵村里有失敗案例在前,幾年前錢家婆子鬧上吊,一個失手,真就把自己給吊死了。
這事給梅老太留下了足夠的威懾,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準備嘗試。
可就這么不了了之又沒面子,突然她身子一軟,緩緩癱倒在地上,嘴里發(fā)出微弱的呻吟聲。
梅鴻飛離得最近,一扭頭就見梅老太眉頭皺的死緊,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你怎么了?”
梅老太微微睜開眼睛,也不說話,只有氣無力地哼哼。
梅慶年大抵猜到了幾分,幾步上前,一把將梅老太抱起送回她那屋。
“要不要叫李大腦袋再來看看,他最擅長治胸口悶,身子骨不爽利。”
梅老太心里要氣炸了,個黑心肝的,真是半分臉不打算給她留。
李大腦袋最喜歡戳破人裝病,錢婆子生前裝病就沒少被他拿那些長的嚇人的針扎,一扎一個準兒,錢婆子每次都能立竿見影的好起來。
“不用了,我歇會兒就好?!?/p>
見老太太服了軟,梅慶年見好就收,給她拉燈關門。
回到廚房,梅鴻飛還癱在那兒。
梅慶年對梅鴻飛就沒那么客氣了,“還不爬起來,是要生根?”
梅鴻飛撐起上半身,“你要是看我不爽,就麻溜兒得找個車,送我走?!?/p>
梅慶年盯著他,“送去戒D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