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陸行簡垂眸看她,眼瞼落下一層陰影。
蘇晚晚沒有說道別的話,只是福了福禮,轉(zhuǎn)身與鶴影一起離開。
門外的馬車上,蘇晚櫻已經(jīng)躺好,譚大夫沖蘇晚晚笑了笑,上了蘇晚櫻的馬車。
蘇晚晚的馬車前,站著個高挑挺拔的青年男子,他微微彎著腰,伸出胳膊,等著她扶。
蘇晚晚莫名地心里踏實許多,扶著他的胳膊上了馬車。
提著裙子上車的時候腳步頓了頓,與男子對視了一眼。
兩人眼神里蘊含的東西,無人能懂。
陸行簡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看到那個男子矯健地翻身上馬,熟練地吩咐隨行護(hù)衛(wèi)避讓行人、護(hù)佑安全。
自己則跟在蘇晚晚的馬車旁寸步不離。
看到那人俯下身去聽馬車?yán)锶苏f話,臉上露出溫柔的微笑。
陸行簡的目光一點點變涼。
“他就是蕭彬?”
李總管打了個哆嗦。
他站在陸行簡的身后,盯著他背在身后握成拳頭的手,感覺嘴巴有點干:
“是,太皇太后當(dāng)年給蘇姑娘派了一支護(hù)衛(wèi)隊,死的死傷的傷。”
“這位蕭護(hù)衛(wèi)就脫穎而出成了新的護(hù)衛(wèi)隊長,倒是赤膽忠心,勤懇踏實,深受倚重?!标懶泻啗]有說話。
背后攥成拳頭的手捏的卻極為用力,指節(jié)發(fā)白。
好一個赤膽忠心。
她毫不介意地就扶住他的胳膊,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這份熟稔、親密和信任......
陸行簡整張臉看起來有幾分不近人情。
......
蘇晚晚看著手里的一匣子帶骨鮑螺,唇角勾起抹淺笑。
鶴影笑得兩眼冒光:
“蕭護(hù)衛(wèi)真是太細(xì)心啦!上次姑娘在船上吃不下東西,提了一次帶骨鮑螺,他便把師傅直接帶上了京城!”
蘇晚晚掀起車簾,對馬車外的挺拔身影說了句:“有勞了?!?/p>
蕭彬從馬背上俯身,只是回了句:“家里一切安好,姑娘勿念?!?/p>
蘇晚晚垂下眼眸,淡淡嗯了一聲。
鶴影卻撅著嘴,露出幾分不滿:
“蕭護(hù)衛(wèi)說得輕巧,當(dāng)初護(hù)送姑娘進(jìn)京,半路上卻突然離開,倒叫我們提心吊膽了一路?!?/p>
蘇晚晚笑著拿起一塊帶骨鮑螺塞到鶴影嘴里,“他是奉我的命有急事去辦。”
鶴影嘴里鼓鼓囊囊的,話也變得含糊不清:
“那也不能扔下姑娘不管......嗚!就是這個味道!太好吃了!”
看鶴影這副小饞貓的樣子,蘇晚晚笑著把匣子遞給她,細(xì)心地替她把唇角的殘渣拭去,
“別吃多撐著了?!?/p>
韓秀芬這幾天忙得不可開交,正在與慶陽伯夫人交際。
聽說蘇晚晚是去外祖父家住幾天,便隨她去了。
蘇晚晚讓人著手準(zhǔn)備啟程離京事宜。
有譚大夫沿途跟隨,蘇晚櫻的傷在路上應(yīng)該沒什么大礙。
然而。
兩天后,張?zhí)髠鱽碥仓迹屛簢蛉藥е雷臃蛉撕托¢L孫進(jìn)宮。
這下子韓秀芬和蘇晚晚、徐邦瑞都得去了。
蘇晚晚實在摸不著頭腦,張?zhí)笙騺聿淮娝?,怎么可能會想見她?/p>
只怕沒什么好事。
慈康宮大殿。
韓秀芬和蘇晚晚正要進(jìn)去,就看到一個茶杯砸到地上。
張?zhí)笈豢啥?,“混賬,都敢欺負(fù)到哀家頭上了!”
皇后夏雪宜正跪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話,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母后請息怒,別為黑心肝的東西動肝火......”
韓秀芬擔(dān)心被殃及池魚,拉住蘇晚晚等在大殿門口。
年幼的徐邦瑞哪聽過這般疾言厲色,嚇得癟嘴就要哭。
蘇晚晚趕緊拿出提前準(zhǔn)備好的窩絲糖塞到他嘴里,小家伙倒是立即顧不上哭了。
太后正在氣頭上:
“皇上幾天都不見人影,要你們請人過來,個個都不中用!”
“頂著皇后和榮妃、德妃的名頭,享受榮華富貴,是讓你們吃閑飯的?!”
皇后和身后兩個跪著的華服妙齡女子一起哭訴:“臣妾無能......”
“一群廢物!今天皇上再不來見哀家,你們的俸祿全都減半!”
“哀家養(yǎng)著你們,是為了籠絡(luò)皇帝的心,給皇室綿延子嗣,不是干坐吃閑飯的!”
穿著藕粉色撒花褙子的榮妃哭訴:
“非是臣妾不肯侍奉皇上,只是皇上說先帝孝期未滿,警告臣妾不要害他落個不孝名聲......嗚嗚,臣妾也是被逼無奈呀......”
提到先帝,張?zhí)笈瓪獾故窍瞬簧?,捏著眉心緩了緩,才語氣嚴(yán)厲地說:
“先帝孝期快滿了,你們都好好準(zhǔn)備起來,到時候輪著侍寢,早日誕下皇嗣才是要緊!”
正說著,陸行簡大步進(jìn)了慈康宮院門,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殿門口的蘇晚晚,以及她手里牽著的孩子。
眉頭瞬間皺起,臉色沉默。
徐邦瑞已經(jīng)兩歲多,胖嘟嘟的,剛吃完嘴里的窩絲糖,正伸著小胳膊要蘇晚晚抱他。
韓秀芬示意她趕緊把孩子抱起來,省得孩子哭鬧,惹來太后的厭煩。
蘇晚晚彎腰去抱,卻因為身子嬌弱力氣小,抱得有些吃力。
蘇晚晚看到陸行簡時,他已經(jīng)走到面前。
陸行簡突然伸出手,蘇晚晚嚇得僵住,不知道他要干嘛。
他把徐邦瑞直接接了過去,兩只手掐住孩子的腰。
蘇晚晚:“......”
韓秀芬受寵若驚地行禮:“臣婦拜見皇上?!?/p>
蘇晚晚怔了片刻,看徐邦瑞屁股吊在半空中難受得想哭,忍不住小聲提醒:“要托住他的屁股?!?/p>
說著把陸行簡另一只手調(diào)整到正確位置。
兩人手指相觸的時候,陸行簡的手頓了頓,有陣莫名的酥麻直擊心臟,眼神微凝。
蘇晚晚只是擔(dān)心孩子難受又哭鬧,一時倒沒留意到。
陸行簡很快就恢復(fù)了正常,不動聲色地聽她安排。
“孩子叫什么名字?”
韓秀芬拉了拉蘇晚晚的衣服,讓她行禮,又答:“回皇上,臣婦孫兒名喚徐邦瑞。”
陸行簡沒有理會韓秀芬,淡淡掃了一眼蘇晚晚,說了句平身,便抱著孩子進(jìn)了大殿。
韓秀芬與蘇晚晚也跟著進(jìn)入大殿。
大殿里的眾人早就聽到了殿門外的動靜,驚訝得面面相覷。
皇上他素來冷清,不易近人,怎么可能抱小孩?
蘇晚晚也有點愣怔。
她沒想過陸行簡居然那么自然地就抱走了孩子,溫和得像個年輕父親。
張?zhí)笞谏鲜总涢缴?,靜靜看著走近的陸行簡,他懷里的孩子,以及他身后不遠(yuǎn)處的蘇晚晚。
仿佛一家三口。
太后臉色有一瞬間的難看。
最不想見到的場景,就這么突兀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她很盼望皇孫,卻不允許皇孫出自蘇晚晚的肚子。
“母后金安?!标懶泻喰卸Y。
張?zhí)笠呀?jīng)調(diào)整過來,嗤笑了一下,心里安慰自己:瞎擔(dān)心什么?
那個孩子是蘇晚晚和她丈夫生的,可不是皇家的種。
他們已經(jīng)各自嫁娶,要在一起,千難萬難,基本不可能。
現(xiàn)如今時興寡婦守節(jié)掙貞潔牌坊。
無論是魏國公府,還是文官清流出身的蘇家,都不會允許蘇晚晚改嫁!
太后依舊面色不虞,語氣也帶著幾分不滿:“皇帝如今忙得連哀家都沒功夫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