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花飛濺，炮竹聲聲。
主院這邊很熱鬧，嚴(yán)惜玩著玩著就忘了回灶房。
也不知道在主院待了多久，看完打鐵花主子們都回廳堂里守歲去了。
來福管事招呼著給一眾小孩發(fā)了最后一次麥芽糖，喊著孩子們回家去跟著父母守歲。
嚴(yán)惜手中攥著著兩顆麥芽糖，袖口里兜著二十個銅板，開心地往灶房跑去。
灶房難得有些冷清，她回到自己住的小屋，摸黑將袖口里的銅板藏了起來，躺在有些冷硬的被窩里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
她不知道她娘去了哪里？可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從陸家出去了才能去找她娘。
那隔壁的老婆婆說她娘去什么山修行去了。
女子能修行的地方有哪些呢？
道觀？
尼姑庵？
也就是這些地方吧？她好好存錢，若是她娘不過來尋她，那她便去尋她。
心中太過歡喜，難免有些激動，自是比往常晚睡了很長時間。
畢竟年紀(jì)不大，聽著外面間或的噼里啪啦聲響，就睡了過去。
嚴(yán)惜覺著自己才剛睡著，哐哐哐的砸門聲就將她吵醒了。
她睜開眼睛，還沒有迷糊過來，就聽到外面有人喊她起來，“惜兒，惜兒起來幫忙了?！?/p>
“你喊她干什么？這天兒還早呢?！边@聲音好像是管事嚴(yán)嫂子。
“李嫂子不在，喊她起來總能幫著做些活計?！背Ｉ┳诱f得理所當(dāng)然。
屋里黑漆漆一片，她們這么早就過來做初一的餐食了。
不過也是，初一這日主人家都在守夜，過了子時之后就是年了，用了這頓飯，還要忙著賀歲呢。
來來往往的，這一天有得忙，他們自然也不敢耽誤了時辰。
嚴(yán)惜不吭聲，常嫂子就一直哐哐哐地砸門，無奈她應(yīng)了一聲：“來了?！?/p>
外面回了聲：“快些”，隨后便聽到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
嚴(yán)惜被窩還沒有暖熱便哈欠連連地穿上了她蓋在薄被上面的夾襖。
她從屋里出來，外面跟屋里一樣黑，只有灶房里透著點點亮光。
初一的飯菜，昨日都做好了準(zhǔn)備的，雖然只有嚴(yán)管事跟常嫂子兩個人她們也并不算很忙。
常娘子將趙娘子提前做好的面食還有一些要蒸的菜都放進(jìn)籠屜里，蓋上鍋蓋就吩咐嚴(yán)惜燒火。
除了蒸鍋之外，燉湯的爐子也都開了火。
不用煎炸炒這些，如此灶房里的差事也算妥了。
常嫂子拉著嚴(yán)管事坐在一旁閑聊，她掏出一把東西遞給嚴(yán)管事，“我家那口子在主子那里得到獎賞，一小包松子，可香了。我抓了一把拿來給你嘗嘗?！?/p>
“這松子真大?！彼齻儍蓚€邊聊天邊吃松子，完全忘了嚴(yán)惜的存在。
一旁咬松子的聲音咯吱作響，嚴(yán)惜迷迷糊糊地往灶膛里塞柴火，灶門前暖烘烘的，烘得她暖呼呼的，比在被窩里還舒服。
“去歲，去給老太太賀歲，我收到一個小銀錁子?！?/p>
“老太太是個心善的，只要當(dāng)差當(dāng)?shù)暮?，她也不會虧待府里的下人們?！?/p>
“嚴(yán)嫂子說的是，給你們管事娘子的應(yīng)該更多?！?/p>
嚴(yán)惜耳朵聽著旁邊的說話聲，感覺那聲音越來越遠(yuǎn)，她好像看到自己端著窖烤雞送去老太太院里，老太太一高興賞給了她一個大元寶。
她喜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你個殺千刀的小蹄子，燒火也能睡著?！?/p>
嚴(yán)惜的耳朵好痛，睜開眼睛，常嫂子捏著她的耳朵將她給提了起來。
“哎呦，好痛?！?/p>
“你還知道痛，鍋都給你燒干了，差事都辦不好，命還能不能留下還兩說?！?/p>
常嫂子提著嚴(yán)惜的耳朵，將她一下子推倒在了灶房門口。
“哎呀，哎呦，這鍋里蒸的飯菜都有煙糊味了，這可如何是好？”嚴(yán)管事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掀開鍋蓋眉頭緊蹙，心里發(fā)慌。
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常嫂子來。
這個懶惰的婦人，該她的活她不干，非要將那個小丫頭從床上挖起來。
主家若是怪罪下來，她們兩個怕是要挨罰呀。
她顧不得其他，慌忙將鍋里的飯菜都趕緊地端了出來。
嚴(yán)惜原本在灶房前烘烤得暖呼呼的，現(xiàn)在猛然被趕出灶房她感覺身上陡然一冷。
外面又響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這時候應(yīng)該是主人家都起來了。
她揉了揉被摔得生疼的胳膊肘，默默地站去了灶房門的一旁。
“只有一點兒糊味，不注意聞不出來。老太太年紀(jì)大了，興許聞不出來。”常嫂子知道自己有責(zé)任，小心翼翼地想要找補。
嚴(yán)管事不說話，只悶著頭往食盒里裝飯菜。
“哎呦，這大冷的天兒，怎么在外面站著，怪冷的?！?/p>
嬌俏的女聲在跟前響起，垂首站在門口的嚴(yán)惜抬頭就見一穿了身嶄新的細(xì)綢素面兒淺紅夾襖的女子笑看了她一眼。
穿得跟府里的主子一樣，這樣穿著的都是主子跟前的大丫鬟，嚴(yán)惜忙低下頭不敢多看。
只聽那女子笑了笑，帶著身后幾位穿陸府統(tǒng)一衣裳的小丫頭往灶房走。
后面的小丫頭還在門口，里面便傳來常嫂子的聲音：“海棠姑娘來了，新歲安康，新歲安康?！?/p>
“常嫂子，新歲安康?！?/p>
海棠跟常嫂子打了招呼之后，就喊嚴(yán)管事，“嚴(yán)管事我?guī)е藖硖崾澈辛耍埐硕紲?zhǔn)備好了嗎？
“準(zhǔn)備好了，準(zhǔn)備好了?！?/p>
白面饅頭放在最下面，聞著煙味比較重。不過，這大早上的，主子們興許也沒有什么胃口。
嚴(yán)管事狠心賭了一把，將饅頭拾進(jìn)旁邊鋪著白棉粗布的斗里面。
屋里有一股焦味兒，常嫂子堵住海棠不讓她往里進(jìn)，笑著硬搭話，“海棠姑娘辛苦了，老太太今歲起得早??？”
海棠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若不是歲節(jié)，她也不會過來灶房這邊。
海棠身份在下人里也是尊貴的，常嫂子這個灶房里打雜的可夠不著跟她搭話。
不過，她倒是也沒有端著架子，只笑著說：“老太太不過睡了一個多時辰就起了，起得可早呢。主子們這會兒也該洗漱好了，飯菜拿回去晚了，涼了就不好了?！?/p>
說著她不動聲色地將常嫂子往旁邊扒拉去，對著身后的小丫頭們吩咐：“去提食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