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方百計,破為上計。
云鸞打定主意要取他性命,除了那支金釵,她發(fā)間還別著一只特別的發(fā)釵。
她佯裝放棄抵抗,趁李少麟埋首在她頸間之時,拔出那偽裝成發(fā)釵的云箭,暗中按下機括,“咔噠”一聲,巴掌長的箭矢順勢彈出,一抬手便猛地朝他的后頸刺了下去!
利器入肉的聲音金針如刺帛,清晰可聞。
李少麟當場愣住,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雙眼迸射出滔天怒火:“你這個賤人,你竟敢——”
他忍著后頸劇痛,抬手用力朝她扇去,云鸞偏頭躲過,握著云箭的手卻沒松,又用力往里送了一寸!
李少麟吃痛,察覺自身性命受到威脅,偏偏手腳又開始發(fā)麻不聽使喚,只得放狠話:“你敢殺我,我父王一定不會放過你,我要讓你……”
話音未落,云鸞已用力將整支云箭拍入他的后頸。
血流如注,他當場抽搐了數(shù)下,很快就不動了。
云鸞胸中翻涌著暴戾的情緒,拔出云箭再次抬手,狠狠刺了他脖頸十多下,直到刺的那一片血肉模糊才罷手。
她大口喘息,平復呼吸,一把推開了他。
李少麟的尸體從榻上滾落,砸在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咣啷一聲,云箭也掉落在地上。
云鸞看著自己染血的雙手,這才感到后怕,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她殺人了……
她殺了榮王世子。
……
畫舫煙中淺,青陽日際微。
季硯臨醉了酒,醉醺醺地倚在風景秀麗的煙波湖岸,看著籠罩在殘陽暮色中的金粉樓臺,凌凌碧波,再看那不遠處的畫舫之中往來如云的佳麗,眼神不由得如癡如醉。
他方才目送著那李少麟進了湖邊的暖閣,約摸著快要有一炷香的時間了。
這榮王世子名頭雖大,卻是個實打實的草包。
他雖然瞧不上這等酒囊飯袋,但他知道,這種人最是難纏,除非抽筋扒皮,否則任誰也難以脫離他的魔爪。
將榮王世子拉進這局中,倒是臨時起意。
姨母要他與沈云鸞生米煮成熟飯,可他是讀書人,將來還要為他季家復爵,總要保全自己的名聲。
不過一想到阿窈表妹的那些話,他就晦暗了眸子。
她從前與她那兄長如何他可以不計較,但他得給她一個教訓。
得讓她知道,女子一旦沒了清白,便沒了選擇的權利。
還得讓她知道,夫為妻綱。
她一介女子,能在這世間行走,所能依靠的,便只有他。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他飲盡了最后一口酒,隨手將酒壺丟進了湖中,正要提步,卻見一婢女緩緩行來。
“季公子?”
來人是沈有窈身邊的婢女拂夏。
季硯臨聲音柔和,唇角漾出一絲笑意:“拂夏姐姐。”
拂夏盯著他瞧,目光在他白凈俊俏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他身上那襲簇新的,樣式卻有些過時的衣衫上,眼中難以掩飾地流露出一股輕視來。
“喏?!?/p>
她朝湖對岸努努嘴,“守門的婢子被我支開了,世子也已經(jīng)進去了……”
她壓低了聲音,“切記不可弄的太難看,我家小姐說了,總要顧及著沈家的臉面?!?/p>
“那是自然?!?/p>
季硯臨輕輕頷首,玉容帶笑:“不過作戲一場,勞煩姐姐跑一趟,替我謝過阿窈表妹。”
拂夏也是一笑,“只一聲謝管什么用,公子也要記著我們小姐的好才是?!?/p>
說罷,低眉伏身,便離去了。
季硯臨臨湖遠眺,只見遠處黑云壓城,悶雷一聲重過一聲,湖面凌波急促蕩漾,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他微微一笑,撣撣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施施然朝著湖邊的春暖閣行去。
……
短暫的失魂過后,云鸞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那催情香效力來的猛烈,讓她渾身如置炭烤,手腳綿軟無力。
她拾回云箭,仔細端詳,釵子的樣式是毫不起眼的云紋,露出的箭身漆黑,輕輕一按機括,箭身便縮回去,成了一枚普通的銀釵。
這是她的娘親留給她的唯一一件信物,前世在逃亡路上丟了,只是沒想到,她還能再見它,而它,還救了自己的命。
擦干凈上面的血,云鸞將它插回了發(fā)間。
李少麟已氣絕身亡,不能再對她造成任何威脅,她很清楚,今日若她能從這里逃出去,便無人能拿著這件事來威脅她今后的前途。
她奔到門前,正要推門出去,卻見長廊上遠遠行來一人。
只看了一眼,她便渾身顫抖起來。
地牢中痛徹骨髓的折磨,與臨死前滿腔絕望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令她死死咬牙,指甲都掐進肉里。
恨意與殺意浮現(xiàn),卻也令她神智清明了一些。
前世之事,若是她自己糊涂犯蠢,行差踏錯,落到那樣的境地她認,可偏偏不是,是有人故意設計,在背后推波助瀾。
心思電轉間,敲門聲傳來。
緊接著,季硯臨那斯文儒雅的嗓音也傳了進來,“屋內(nèi)可有人在?”
云鸞的心驀地跳到了嗓子眼。
她順手抄起架上的花瓶,守在門后,利目緊緊盯著門,貝齒死死咬住唇。
她知道自己如今這條命來之不易,決不能折在這等薄情寡義之人身上。
這一生,她定要擺脫命運的桎梏,不是為她所愛,而是她所恨,因為她知曉,自己絕非一個柔弱的良家女子!
季硯臨在門外靜候半晌,未聽見其中傳來什么動靜,心下有異。
但他一向自負,隨后鎮(zhèn)定自若地推門進去,還未看清室內(nèi)發(fā)生了何事,后腦便被重物猛地擊中,一瞬間就摔倒在地。
“嘩啦——”
花瓶碎裂,殷紅的血液從他的腦后慢慢流了出來,一時間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云鸞雙腿發(fā)軟,渾身如脫力般軟倒在地。
她抬指欲試探他死活,正凝神間,忽然聽見門外傳來環(huán)佩叮咚聲響。
透過門縫看去,竟是大伯母崔氏和榮王妃領著諸位貴夫人們朝著這里來了!
正門出不得了,云鸞奔到窗前環(huán)顧四周。
如今最好的辦法,便是借著冬日殘荷的掩護從此處游到對岸去,那么對岸……
對岸是那個人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