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的意識在虛無中漂浮。
他感覺自己像一柄被強行塞進劍鞘的斷刃，四周充斥著鋒利的星砂。那些細小的晶體并非靜止，而是如活物般流動，每一次觸碰都帶來千萬道細小的割傷。他試圖掙扎，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四肢早已化作流螢般的光點，在黑暗中明滅不定。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
他曾在古籍上讀過，修士隕落后，元神會歸于天地，化作靈氣?？纱丝痰乃瑓s像是被囚禁在一個無邊無際的牢籠里，連“死亡”都成了奢望。
“堅持住?！?/p>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帶著金屬共振的嗡鳴，像是從極遠的地方穿透層層屏障，才勉強抵達他的意識深處。
“阿姐……？”
秦雨下意識地呼喚，可他的聲音并未化作聲波，而是變成了一串金色符文，在黑暗中閃爍，又迅速湮滅。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連“說話”都成了另一種形式。
“別慌，你現(xiàn)在是靈體狀態(tài)。”云無月的聲音依舊清冷，卻比以往多了一絲疲憊，“星砂在侵蝕你的意識，別讓它吞噬你的記憶?！?/p>
“記憶？”
秦雨一怔，隨即感到一陣刺痛。無數(shù)畫面在腦海中閃現(xiàn)——
青嵐劍閣的晨曦、師父嚴厲的訓斥、山門外那棵歪脖子老松、還有……那個總是偷偷塞給他糖丸的師姐。
“等等，這些是……我的過去？”
他猛然意識到，星砂正在剝離他的記憶！那些畫面并非自然浮現(xiàn)，而是被某種力量硬生生拽出，像撕開傷口一樣疼痛。
“別讓它得逞！”云無月的聲音驟然凌厲，“你的記憶是錨點，一旦被吞噬，就再也回不去了！”
秦雨咬緊牙關——如果他現(xiàn)在還有“牙”的話。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在虛無中攥緊拳頭，哪怕那拳頭早已化作光點。
“阿姐……我該怎么做？”
“感受你的劍?！?/p>
“劍？”
他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雖然潰散，但右手卻仍保持著某種形態(tài)——那是一柄虛幻的劍影，黯淡無光，卻倔強地不肯消散。
“那是你的劍意，也是你最后的依憑。”云無月的聲音柔和了一些，“握住它，別松手。”
秦雨嘗試著“握緊”那道劍影。剎那間，一股刺痛從掌心直沖靈臺，像是握住了燒紅的烙鐵?？伤麤]有松手，反而攥得更緊。
“嘶——！”
劇痛之中，他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那些星砂，似乎在畏懼他的劍意？
“感覺到了嗎？”云無月的聲音帶著一絲欣慰，“星砂是星骸的衍生物，而你的劍意……來自‘歸墟’?！?/p>
“歸墟……”
他喃喃重復著這個名字，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柄曾貫穿星河的青銅巨劍。
“現(xiàn)在，睜開眼。”
秦雨一怔。
“可我……已經沒有眼睛了。”
“不，你有?！痹茻o月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劍修的眼，從來不在臉上?！?/p>
秦雨沉默了一瞬，隨即恍然。
他不再嘗試用“肉眼”去看，而是將意識沉入那道劍影之中。
——然后，他“看見”了。
黑暗不再是純粹的虛無，而是由無數(shù)細密的星砂構成，它們如潮水般涌動，試圖將他徹底吞噬。而在更遠處，八根粗壯的星鐵鎖鏈從虛空中延伸而來，每一根都刻滿古老的符文，正緩緩收緊，要將他捆成繭狀。
**“它發(fā)現(xiàn)我們了。”**秦雨苦笑。
“不，它早就發(fā)現(xiàn)了?！痹茻o月的聲音帶著冷意，“從你踏入歸墟之門的那一刻起，它就在等你?！?/p>
鎖鏈猛然收緊！
劇痛席卷全身，秦雨幾乎要嘶吼出聲，可他死死咬著牙，硬生生扛住了這一波沖擊。
“阿姐……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劍獄。”云無月的聲音低沉，“星宮崩塌后，所有被吞噬的劍意……都被囚禁在這里。”
秦雨心頭一震。
他再次“環(huán)顧”四周，這一次，他終于看清了——
那些漂浮在黑暗中的，根本不是普通的星砂。
而是……
破碎的劍刃。
數(shù)以百萬計的殘劍碎片，懸浮在虛無之中，每一片都黯淡無光，像是被抽干了所有靈性。
“這些……都是被星骸吞噬的劍？”
“不止是劍?！痹茻o月輕聲道，‘還有持劍的人。”
秦雨沉默了。
他忽然明白，自己為何會被拖入這里。
——因為他，也曾是“劍”。
鎖鏈再次收緊，拖著他向劍獄深處墜去。而這一次，他沒有反抗。
**“阿姐?！?*他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嗯？”
“我們……能贏嗎？”
云無月沒有立刻回答。
許久，她的聲音才緩緩傳來，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溫柔——
“試試看？”
秦雨笑了。
然后，他握緊了手中的劍影，任由鎖鏈拖著自己，墜向那片由百萬殘劍構成的深淵。
鎖鏈拖拽著秦雨，不斷向劍獄深處墜落。
四周的黑暗愈發(fā)粘稠，仿佛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暗處窺視。那些懸浮的殘劍碎片偶爾擦過他的身體，每一次觸碰，都帶來一段零碎的記憶——
血與火的戰(zhàn)場、崩裂的星辰、臨死前的怒吼……
這些不屬于他的記憶，卻如潮水般涌入，幾乎要將他的意識沖垮。
“唔……！”
秦雨悶哼一聲，猛地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他死死攥住右手的劍影，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別被它們影響?！痹茻o月的聲音從高處傳來，卻比之前更加飄渺，“這些是劍獄里殘留的執(zhí)念，一旦沉溺，就會被同化?！?/p>
“同化……？”秦雨喘息著，努力抵抗那些記憶的侵蝕，“你是說，我也會變成……它們的一部分？”
“不錯?！痹茻o月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凝重，“劍獄是星骸的胃，它吞噬劍，也吞噬持劍者的意志?！?/p>
秦雨心頭一震。
他低頭看向那些殘劍，忽然意識到——
這些劍，曾經都是活著的。
它們曾被人握在手中，斬出璀璨的劍光，而現(xiàn)在，卻只剩冰冷的碎片，漂浮在這永恒的黑暗里。
“阿姐……”他的聲音有些干澀，“你當年……也被困在這里嗎？”
沉默。
長久的沉默。
就在秦雨以為她不會回答時，云無月的聲音終于傳來，卻帶著一絲他從未聽過的疲憊——
“三百年了……我一直在這里?！?/p>
秦雨瞳孔驟縮。
“什么？！”
他猛地抬頭，想要尋找聲音的來源，可四周只有無盡的黑暗和鎖鏈摩擦的聲響。
“別找了。”云無月輕聲道，“我的本體不在這里?！?/p>
“那你在哪？！”
“上面?！?/p>
秦雨一愣，隨即順著鎖鏈向上“看”去——
在劍獄的穹頂之上，一道模糊的身影倒懸而立。
她長發(fā)垂落如銀河，左眼戴著星砂鑄就的眼罩，腰間懸著七柄形態(tài)各異的小劍。她的身形虛幻，仿佛隨時會消散，可那股凌厲的劍意，卻讓秦雨瞬間認出了她——
“云無月？！”
“準確地說，是‘守夜人’云無月?！彼溃靶菍m最后的執(zhí)劍者。”
秦雨呆住了。
“等等……你不是阿姐？”
“我是，也不是?！?/p>
她的聲音平靜，卻讓秦雨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三百年前，真正的云無月已經兵解，將劍魂一分為二?！彼従徧?，指尖輕點虛空，“一半寄于‘歸墟’劍中，引導你來到這里。”
“而另一半……就是我?！?/p>
秦雨呼吸一滯。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聲音微微發(fā)顫——
“所以……劍閣里的那個你，只是殘魂？”
“不錯。”
“那現(xiàn)在的你……？”
“只是一道執(zhí)念?！彼溃版?zhèn)守劍獄，等待星骸入甕的……執(zhí)念?！?/p>
秦雨沉默了。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那道虛幻的劍影依舊微弱，卻倔強地不肯熄滅。
“所以，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是?！?/p>
“包括我的‘轉世’？”
“是?！?/p>
“包括……讓我成為‘劍鞘’？”
“……是?！?/p>
秦雨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一絲自嘲。
“哈……真是諷刺。”
他抬起頭，直視穹頂上的那道身影——
“所以，我從來就不是什么‘秦雨’，對嗎？”
“不?！痹茻o月——或者說，守夜人云無月——搖了搖頭，“你就是你。”
“那我是誰？！”
秦雨的聲音陡然提高，鎖鏈因他的情緒波動而劇烈震顫。
“你是劍意所化的‘人形劍胚’，也是沐青嵐托付給我的最后希望。”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你走過的路，經歷的事，做出的選擇……都是你自己的。”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p>
秦雨怔住了。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記憶忽然清晰起來——
他在青嵐劍閣練劍的日夜、師父嚴厲卻暗藏關懷的訓斥、阿箐偷偷塞給他的糖丸、甚至……那個總愛捉弄他的師姐。
這些，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不是幻象，不是安排好的劇本。
是他自己的人生。
鎖鏈的拖拽忽然停止。
秦雨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落在了一座青銅平臺上。平臺中央，插著一柄斷劍——
正是劍閣頂層那柄！
劍柄上纏著褪色的紅繩，繩結的樣式……
與他腕間的胎記一模一樣。
“聰明的小家伙?！痹茻o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溫柔，“現(xiàn)在，你明白了嗎？”
秦雨緩緩走向那柄斷劍，心跳如擂。
“所以，這一切……都是為了今天？”
“不錯。”她的身影飄然落下，站在他面前，“三百年前，星宮崩塌時，沐青嵐將最后一道劍意封入你的‘身體’?！?/p>
“而我，則帶著你逃出星骸的追殺，將你藏在凡塵，等待歸墟之門再次開啟?！?/p>
秦雨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那道劍影不知何時已經凝實了幾分。
“那現(xiàn)在……我該怎么做？”
云無月沒有回答，而是伸出虛幻的手指，輕輕點在他的眉心——
剎那間，無數(shù)記憶如洪水般涌入！
星宮崩塌的景象、沐青嵐戰(zhàn)死的瞬間、云無月抱著木劍跳入鑄劍爐的背影……
最后定格在一幅畫面上——
一柄橫貫星空的巨劍，劍身上刻著兩個古老的文字：
“青嵐”。
秦雨猛地睜開眼睛，呼吸急促。
“原來……這才是真相！”
云無月收回手指，唇角微揚——
“現(xiàn)在，你準備好揮劍了嗎？”
劍獄突然劇烈震動。
穹頂裂開一道猙獰的縫隙，紫色的星骸如粘稠的毒液般滲透進來，所過之處，殘劍碎片紛紛消融，化作虛無。
秦雨瞳孔驟縮，本能地后退一步，右手下意識握緊那道劍影——它比之前凝實了許多，卻仍不足以對抗星骸的侵蝕。
“它來了……”
云無月的虛影飄至他身前，長發(fā)無風自動，腰間七柄小劍發(fā)出清越的嗡鳴。她沒有回頭，聲音卻清晰地傳入秦雨耳中：
“站到我身后。”
秦雨沒動。
“阿姐，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這不是請求?！彼K于側過臉，星砂眼罩下滲出冷冽的光，‘是命令?！?/p>
秦雨呼吸一滯。
三百年來，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云無月——不再是劍閣里那個會偷偷給他塞糖丸的師姐，而是星宮最后的守夜人，是曾直面星骸而不退的執(zhí)劍者。
星骸已經蔓延至平臺邊緣。
紫色的黏液扭曲變形，逐漸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五指張開，遮天蔽日般壓了下來！
云無月冷哼一聲，右手并指如劍，猛地向上一劃——
錚！
七柄小劍同時出鞘，化作七道流光斬向巨手！
劍光與星骸相撞的瞬間，整個劍獄都為之一顫！
秦雨被沖擊波掀得踉蹌后退，卻死死盯著交戰(zhàn)中心——七柄小劍釘入巨手掌心，竟真的暫時阻住了它的下落！
但下一刻，星骸突然沸騰，無數(shù)細小的觸須從巨手上分裂出來，如毒蛇般纏向小劍！
“哼！”
云無月悶哼一聲，身形明顯黯淡了幾分。
秦雨心頭一緊，再顧不上其他，猛地沖上前去，右手的劍影狠狠劈向那些觸須！
嗤——！
劍影斬過，觸須應聲而斷！
星骸巨手似乎吃痛，猛地收縮了一下。
秦雨愣住了，低頭看向自己的“劍”——它竟然真的能傷到星??？！
“別分心！”云無月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星骸在適應你的劍意，下一次攻擊會更猛烈！”
仿佛印證她的話，巨手突然扭曲變形，掌心裂開一道猙獰的嘴巴，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聲浪如實質般轟來，秦雨只覺耳膜刺痛，眼前一陣發(fā)黑。
恍惚間，他感覺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是云無月。
她的手掌冰涼，卻讓他莫名安心。
“聽著?！彼穆曇糁苯釉谒X海中響起，‘我沒法一直擋住它，你必須現(xiàn)在就融合斷劍。”
秦雨猛地看向平臺中央那柄斷劍。
“可我還不知道該怎么——”
“你不需要知道?！痹茻o月突然貼近，星砂眼罩不知何時已經滑落，露出那只空洞的、流淌著星芒的左眼，“你生來就是為此存在的?！?/p>
不等秦雨回答，她突然用力一推！
秦雨踉蹌著跌向斷劍，眼看就要撞上鋒利的斷刃——
嗡！
斷劍突然發(fā)出龍吟般的劍鳴，主動迎了上來！
秦雨只覺右臂一熱，斷劍竟直接與他融合！
劇痛如潮水般襲來，他忍不住單膝跪地，死死按住右臂——那里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青銅色，細密的符文如活物般在皮下流動。
更驚人的是，整個劍獄的殘劍突然同時震顫，劍尖齊刷刷轉向秦雨！
“果然……”云無月飄落在他身旁，聲音帶著釋然，“你才是真正的劍鞘?！?/p>
秦雨抬頭，右眼已經變成與斷劍相同的青銅色：
“什么意思……？”
“三百年前，沐青嵐托付給我的不是嬰兒?！彼p聲道，“而是用禁術將星宮最后一道劍意……凝成的‘人形劍胚’?！?/p>
秦雨怔住了。
星骸巨手再次壓下，這次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數(shù)倍！
云無月猛地轉身，七柄小劍飛回手中，組合成一柄造型奇異的長劍。她回頭看了秦雨一眼，嘴角竟揚起一抹他熟悉的、帶著狡黠的笑：
“揮劍。”她雙手覆在他握劍的手背上，星砂從她體內飄散，“就像小時候我教你那樣?！?/p>
巨手距頭頂只剩三丈。
秦雨閉上眼睛。
他聞到記憶里的雪松香，聽到劍閣外那棵老松在風中的沙響，感受到木劍第一次握在掌心時的溫度……
然后——
斬！
歸墟劍斬出的剎那，沒有驚天動地的轟鳴，沒有璀璨奪目的劍光。
劍鋒輕飄飄劃過星骸巨手，如同裁開一張薄紙。
秦雨睜大眼睛，看著那道平滑的切口——沒有鮮血，沒有碎肉，只有無數(shù)星光從裂縫中噴涌而出！
"這是......"
星光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畫面：
——三百年前崩塌的星宮，廊柱傾塌，瓦礫紛飛；
——沐青嵐站在殿前，胸口被星芒貫穿，卻仍挺直脊背；
——年幼的云無月抱著木劍，在漫天星砂中哭喊著"師父"......
每一粒星光，都是一段被星骸吞噬的記憶。
“它們在回歸?！?/p>
云無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秦雨轉頭，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正在逐漸透明，從指尖開始化作星芒飄散。
"阿姐！"
他伸手想抓住她，卻只握住一把流散的星光。
云無月低頭看著自己消散的身體，竟露出釋然的微笑：
“這樣也好......”
星骸發(fā)出凄厲的尖嘯，巨手瘋狂扭曲，想要重新聚合。但那些噴涌的星光如同決堤的洪水，不斷沖刷著它的軀體，將它一點點瓦解。
秦雨突然感到右臂傳來劇痛——青銅化的皮膚正在龜裂，露出下面流動的劍意。
“時間不多了?！痹茻o月輕聲道，“劍鞘只能使用一次。”
她抬起近乎透明的手，輕輕撫上秦雨的臉頰。這個動作讓秦雨想起小時候生病，她也是這樣摸他的額頭試體溫。
**"還有什么是我該知道的？"**秦雨聲音沙啞。
云無月的指尖停在他右眼的淚痣上：
“這個印記，是沐青嵐留給你的最后禮物?！?/p>
劍獄開始崩塌。
巨大的青銅平臺裂開蛛網般的縫隙，無數(shù)殘劍碎片墜入深淵。秦雨腳下的地面搖晃得厲害，但他死死盯著云無月，仿佛這樣就能留住她消散的身影。
"等等！你說清楚！什么禮物？我該怎么——"
“活下去?！?/p>
云無月突然用力推了他一把。秦雨向后跌去，身下出現(xiàn)一道星光漩渦。
在墜入漩渦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云無月嘴唇開合，說了最后一句話。
沒有聲音。
但他看懂了。
——"要幸福啊，小家伙。"
秦雨猛地睜開眼睛。
陽光刺得他流淚。他躺在一片焦土上，懷里緊緊抱著恢復木劍形態(tài)的"歸墟"。天空下著星砂雨，每一粒砂上都倒映著不同的記憶碎片。
他顫抖著抬起右手——青銅化的部分已經褪去，只在手腕內側留下一道劍形印記。
木劍突然"咔嗒"一聲裂開縫隙。
秦雨慌忙查看，發(fā)現(xiàn)裂縫里蜷縮著一個拇指大小的身影——
是沉睡的云無月。
她雙眼緊閉，小小的身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紅繩束起的長發(fā)散在身后，腰間還掛著七柄微縮的劍。
秦雨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她的臉頰，還是溫的。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鐘聲，那是各派修士在查看天象異變。但秦雨只是跪坐在焦土上，將木劍緊緊貼在胸前。
"這次換我等你。"他輕聲說，聲音散在帶著焦味的風里，"三百年也好，三千年也罷......"
一滴淚落在劍身的裂痕上，悄然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