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睆堅朴⑾肓艘幌拢酒鹕韥?，端著碗就往外走。
來到了靈堂前，她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往棺材上一掃，突然說到：“咋棺材上有個小孔呢，是漏漆了嗎？”
“不會吧,怎么會漏漆呢……”張母忙說，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瞅見離自己身子一尺開外又出現(xiàn)了一個小孔。
那是棺材里的男人拿小刀片新戳出來的。
張母怕露餡，忙給隨在張云英身后的女兒使眼色。
宋青茹也看到這個小孔了，因為漆黑色的棺材上出現(xiàn)一個小孔在燈光照耀下是很顯眼的，于是她飛快地竄了上來，用身子擋在了棺材前。
“我看看是不是漏漆了，”張云英向前一步，彎腰俯視，“要是漏漆了我再讓人補上……”
“沒有，沒有，你肯定是眼睛看花了。”宋母忙擺手說。
“是嗎,我仔細看看。”張云英將腦袋湊上來看。
“哎呀嫂子，你還是趕緊吃飯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彼吻嗳闵焓謸踉诹怂拿媲?，往臉上扯出一抹牽強的嬌笑來說。
“嗯,可能真的是我眼睛花吧……”張云英直起腰來，用拿筷子的手揉了一下眼睛，然后端著飯碗往靈堂外走去。
走到靈堂口，她停了下來，往旁邊的板凳上一坐，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飯來。
可憐那母女倆為了擋住那兩個小孔，硬是直愣愣地站著一動不動，鼻子里聞著外面?zhèn)鱽淼娘埾悖忠郾牨牽粗矍暗娜顺缘冒蛇蟀蛇?，還要強壓著肚子里的饞蟲亂拱……
這滋味,不好受哇！
很快，備的飯菜就被靈堂外的人風卷殘云般地吃掉了。
這年月的人都窮哇，缺食啊！況且宋青云是因公殉職，自然辦喪事的費用都是由大隊上出的，難得吃上一頓這樣的公家好飯，不吃白不吃。
張母端著半瓦罐米湯進來，說道：“親家母啊，飯菜都被人吃光了，我在碗柜旮旯頭找到的米湯，給你們端來將就吃吧?！?/p>
“她們沒胃口，不吃的，”張云英搶先說，“這是我藏在碗柜里準備拿來喂狗的?！?/p>
“死妮子，盡亂說話?！睆埬噶R了她一句，又白了她一眼。
心想：我這女子是咋回事呢？平時都不這樣?。∑綍r可是維護這家人了，有啥吃的用的都往這家拿，就差沒把家拿空。
對了，一定是因為死了男人，一時間失了心智。哎，我可憐的女兒??！
想到這，張母不由得傷心掉淚。
“好了，我吃飽了，剩下這點吃不下了?！睆堅朴⑸焓謱⒆约和肜锸Ｏ碌臍埜ｏ埻鶑埬付酥耐吖蘩镆坏?，“我拿去喂狗。”
“……”張母頓時目瞪口呆。
宋家母女也是瞪圓了眼。
緊接著，張云英從張母手里拿過瓦罐來就走。
哼哼，我拿去喂狗都不給你們吃！
上一世她舉娘家全家之力為宋家仨修了房子、贍養(yǎng)老母、養(yǎng)大私生子，得到的結果是什么？是勞苦一輩子，是娘家家敗涂地，是被拔氧氣管含恨離世。
這一世，她寧愿養(yǎng)狗都不養(yǎng)這家人。
隨著夜色漸深，鄉(xiāng)鄰們都相繼離開，宋家母女倆還守在棺材前不肯回屋歇息。
“好困，我睡覺去了。”張云英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說道，然后徑直往自己的寢室去了。
宋家母女見她走了，這才大大地松了口氣。
“你去外面守著，我把棺材蓋子弄開放你哥出來……”宋母悄聲吩咐著女兒說，“再耗下去就趕不上時間了?！?/p>
“嗯。”宋青茹點頭，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往靈堂出口走去。
小院里靜悄悄的，就連張母都熬不住回一田之隔的自己家去睡了，再沒其他人逗留在此了。
她抬眼瞟向嫂子和她哥的寢室，見房門緊閉，窗口漆黑一團，這才放心地大吐了一口氣。
扭臉朝向靈堂內(nèi)，她朝宋母點了下頭。
宋母心領神會，從一旁豎立的花圈底下拿出一把藏好的扒鉗，開始撬釘在棺材四角的釘子。
還好釘子只訂了四根，且這口棺材是杉木做的，木質(zhì)較疏松，拔起來倒也不怎么費勁。
打開了棺材板，宋青云從棺材里爬了出來。
“快把身上的衣服脫了，趕緊去白雪那里。”宋母吩咐他說：“這里有我和你妹頂著，你快走?！?/p>
男人趕緊脫掉了身上的壽衣，只穿著一條四角內(nèi)褲，像賊一樣從靈堂溜了出去，奔出院門，消失在了黑夜中。
這里，宋家母女去院門口的竹林里搬來了一塊早就準備好的石板，和宋青云脫下的壽衣一道放進了棺材里，然后重新將棺材蓋子釘上。
宋母抓了點墻泥抹在戳出的那兩個小孔上，又讓女兒去廚房弄了點鍋煙煤來涂上，不仔細看也能蒙混過關。
做好這一切后，宋家母女頓時就如釋重負了，各自喝了一大搪瓷盅開水充饑后就往屋里睡覺去了。
卻說宋青云從棺材里溜出去后就如同劫后余生一般，狂往隊上的曬場跑去。
生產(chǎn)隊的曬場處于一片莊稼地的中央，呈Ｌ型建筑的土屋圍著一方抹了水泥面的壩子，壩子是用來為隊上曬糧食和煙葉的。
Ｌ型土屋分別是生產(chǎn)隊辦公室、會議室、糧倉、煙葉房和知青寢室。
知青寢室只有一間，位于Ｌ型的最尾端，住著一名女知青，女知青是從大隊部分下來擔任生產(chǎn)隊幼兒園老師的。
黑漆漆的知青寢室門虛開著，一顆人腦袋時不時從門里探出來瞅著外面，顯得有些鬼鬼祟祟。
宋青云一口氣跑到了門口，被嬌小玲瓏的女子一把拉了進去。
“你可算是來了！”
“差點就脫不了身……”宋青云喘著粗氣將女子攬進懷中，罵了句：“那可惡的婆娘，差點把我害死！”
“我們走吧，我表叔的偏三輪還在橋頭路口等著接我們呢，再遲恐就趕不上跟那邊約定的時間了?！迸勇曇粜⌒〉模行┲钡卣f。
“嗯，好，把衣服拿來我穿上……你都準備好了嗎？”
“我早就準備好了，就一口小箱子而已，一切精簡?！?/p>
女子說著，將男人拉到床邊去穿衣服。
只一小會，男人一手牽著女子，一手拎著箱子，出了門去。
剛出門，突然一道電筒光射到了他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