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今天是來不及開火了,到了飯點,肖政便領著妻兒去了食堂。
安婳帶孩子找位置坐下,肖政去買菜票飯票。
一個中年婦女從安婳身邊走過,走出幾步又回轉(zhuǎn)頭看她,“你是小安吧?”
安婳茫然。
婦女笑了笑,“我叫葛紅英,我男人是這里的長官,你跟肖政在省城辦酒席的時候我還去過呢?!?/p>
安婳站起來,笑道:“不好意思啊嫂子,我沒認出來?!?/p>
“沒事沒事。”葛紅英示意她坐下就行,然后打量了幾眼冬冬,“這是肖政的兒子吧?小家伙繼承了媽媽的秀美,長得可跟爸爸一點不像啊。”
這話乍一聽是在夸冬冬好看,但葛紅英說話時的表情卻有些奇怪。
安婳忽略掉心中的別扭,讓兒子叫了人,接著道:“其實孩子的鼻子和嘴巴特像肖政?!?/p>
葛紅英笑著點點頭,道:“行,你們坐著吧,我也要去打飯了?!?/p>
安婳目送葛紅英離開。
不一會肖政提著飯盒回來了。
打了兩個菜一個湯,八個白面饃,分量十足。
“不夠再去買。”肖政道。
“我和冬冬都吃不了多少,應該夠了。”安婳把一個饃掰成兩半,分給冬冬一半。
“他都四歲了,還吃不了一個饃?”
“冬冬一直飯量不大?!?/p>
“你呢?也只吃半個?”
“半個就夠了。”
肖政啃了口手里的饃,默默不言語。
真好養(yǎng)活。
照這么算,生一個排他都養(yǎng)得起。
安婳一點一點撕著饃往嘴里喂。
冬冬沒有撕著吃,但也是慢條斯理地咬著。
兩個人都斯文極了。
肖政就豪放多了,吃得又快又大口。
這倒也沒什么,他動作還是利索的,不會吃得滿嘴湯汁邋里邋遢。
但是,安婳發(fā)現(xiàn),他他他他......他吧唧嘴?。?/p>
原身塵封的記憶一下全涌了上來。
在省城軍校同住的那一年里,原身超級厭惡他的生活習慣,什么吃飯吧唧嘴,不講衛(wèi)生,有時候渾身酒臭從外邊回來,鞋子一蹬就往床上躺......
這類的小例子,能舉上一頁紙。
誓要抱男主金大腿的安婳,不自信了。
她生長在更加發(fā)達的社會,家里條件也算個中產(chǎn),換到這個年代來,很多生活習慣都跟原身這個資產(chǎn)階級大小姐是契合的。
原身跟男主過不到一塊去。
她能嗎?
安婳思考了一會,覺得其他的先不說,肖政的衛(wèi)生習慣一定要給他糾正過來,還有吃飯吧唧嘴的問題。
不過這都得以后慢慢來。
安婳看向肖政,“對了,剛剛有個叫葛紅英的嫂子跟我打招呼,說參加過我們的婚禮?!?/p>
肖政道:“紅英嫂子是余寶山長官的媳婦,人很厲害的,在咱們云縣的婦聯(lián)上班,家屬們有什么事也愛找她,你要是遇到困難,也可以找她?!?/p>
安婳心道難怪,葛紅英看上去就很干練有主見。
說到工作,肖政才想起來問:“你說你把工作辭了?”
安婳:“嗯?!?/p>
肖政吃飯的動作慢下來,“為了隨軍?”
安婳:“嗯?!?/p>
肖政默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怎么現(xiàn)在又愿意了?”
以前肖政試探性地提出過隨軍的問題,話還沒說完就被安婳冷冷的眼神打斷。
她說,她要追求藝術,不可能把自己困囿在家庭中,更不會為了家庭而放棄理想追求。
肖政倒也不怪她,他的確沒資格要求別人為他放棄工作。
可現(xiàn)在,她把理想放棄了。
“我們總不能一直兩地分居吧,你更不會離開部隊,就只能我做犧牲了啊?!卑矉O努力給自己立人設。
肖政眸子里有歉意,“不管怎樣,這方面是我對不住你?!?/p>
很好,局勢扭轉(zhuǎn)過來了。
短短時間內(nèi),她的形象就從給老公戴綠帽子的女人,變成了為家庭犧牲的偉大女性。
安婳心安理得接受了肖政的歉意,并且趁機索要報酬,“那你以后要對我好點?!?/p>
她笑靨如花,很是嬌俏。
肖政從未見過她這樣一面,雙眼直愣愣地盯著。
“爸爸,你筷子上的菜掉了?!倍斐鍪种钢噶酥福眯奶嵝?。
肖政回過神,老臉有些紅。
安婳無聲笑了笑,男人再兇再猛,也只是個男人。
冬冬一本正經(jīng)地陳述:“爸爸害羞了?!?/p>
安婳打趣地問:“知道爸爸為什么害羞嗎?”
“看媽媽害羞的唄?!彼故裁炊级?。
肖政抵拳輕咳一聲,話在嘴邊轉(zhuǎn)了兩圈,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對你好”之類的話,只道:“以后啥都聽你的?!?/p>
不管安婳為何突然之間變化那么大,只要她安心跟他過日子,除了原則性的問題,都聽她的也沒什么大不了。
安婳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這可是你說的?!?/p>
肖政不由直了直身板,鄭重道:“我說的?!?/p>
為了求偶,男人天生擅長做出承諾,至于承諾是否能兌現(xiàn),就另當別論了。“什么都聽你的”屬于男人承諾的常見句式,安婳壓根沒當真。
不過肖政能對她“犧牲事業(yè)”來隨軍的事有愧疚之心,并不覺得理所應當,就說明他沒有那種傳統(tǒng)的男人為天的思想,懂得尊重另一半。
再加1分。
過日子的基礎有了。
***
回去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又碰上了葛紅英。
原來長官家就住他們隔壁。
雙方禮貌打了個招呼,安婳和肖政就牽著冬冬進屋了。
葛紅英看了兩眼他們的背影,回屋就跟丈夫余寶山抱怨道:“那個安婳怎么回事?不是鬧著要跟肖政離婚嗎?怎么又和好了?”
余寶山吃著花生米,喝著小酒,身邊兩個孩子嘰嘰喳喳跑來跑去,心情很美的樣子,聽到媳婦的話,笑容一下收斂了些,“我是聽說小安來了,真的和好了?”
“看樣子是?!备鸺t英把孩子們趕走后,小聲道:“肖政的兒子我見了,長得一點不像他?!?/p>
余寶山嚇一跳,“你啥意思?”
葛紅英冷笑一聲,“當初肖政在軍校時,兩人感情就不好,安婳三天兩頭往娘家跑,誰知道她是真回娘家還是......”
話沒說完,就被余寶山喝住了,“葛紅英同志,說話要嚴謹,要實事求是,怎么能一張嘴就是捕風捉影呢!”
葛紅英白他一眼,“我還用得著你給我上課?反正啊,安婳那大小姐樣,一看就不是、、能踏實過日子的,先前要跟肖政離婚就正說明了這一點?!?/p>
余寶山擺擺手,“兩地分居,女人鬧情緒也正常,人家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想通了,過來了嘛?!?/p>
葛紅英怔了一會,長嘆一口氣,“是啊,過來了。她過來了,我妹子咋辦?”
余寶山往嘴里扔了顆花生米,慢條斯理地嚼著,好半晌后才道:“那事就當沒發(fā)生過,不許再提。至于紅霞,好辦,營區(qū)里那么多單身漢,我給她踅摸個優(yōu)秀的?!?/p>
葛紅英不以為然,在她看來,肖政是綜合條件最好的一個。
他們兩口子跟肖政認識的時間長,了解肖政,知道他外表粗獷,但并不是暴力的人。
而且他年紀輕輕就到了副師長的位置,能力、功勛和出身都沒得說,前途一片光明。
所以在得知安婳鬧離婚后,她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把自家最小的妹子叫過來了,只等著肖政辦完離婚,就給兩人牽線說媒。
誰知道事情會出現(xiàn)這樣的變故。
那個安婳也是,要離婚就干脆點離,咋還吃上回頭草了!
忽然,門邊傳來窸窣的腳步聲,葛紅英望過去,只看到一個長辮子的背影。
葛紅英又是嘆氣。
她妹子沒那個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