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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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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家在農(nóng)村,在我們那一直還是用的土葬,下葬一個習(xí)俗,在棺材的一側(cè)做一個空槽,加點水,再買一只烏龜放進(jìn)去,烏龜必須選用攻擊性強(qiáng)的。下葬后,烏龜會自己咬破棺材空槽一側(cè)的木板,水流出來,寓意福澤子孫。

我外婆是今年除夕夜走的,去世的時候,烏云遮蓋了皎月,家門口的那棵批把樹被風(fēng)吹的沙沙作響。

外公說,這不是什么好兆頭。讓舅舅連夜去聯(lián)系鎮(zhèn)上做白事的人,訂好棺材。盡快下葬。

我們小輩沒有什么說話的權(quán)利,長輩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做。因此我和表哥表姐一直幫忙。

媽媽是家里唯一的女兒,那幾天她哭的很傷心。

在農(nóng)村,家里的子孫哭的越傷心,代表老人的福報越高。

守靈的那7天,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股悲傷。

舅舅,表哥和我,輪流守靈,按照規(guī)定,必須是男子守靈。而且在我們農(nóng)村,一般是要守7天的,并且還要吹吹打打,擺流水席。

第七天,婆婆就要出殯下葬了,我們按照習(xí)俗,買了一只烏龜,我認(rèn)得那個品種,是只大鱷龜。

在最后遺體告別的時候,有只貓突然跳了出來,落到了棺材上,舅舅眼疾手快,連忙去趕,但是還是被那只貓落到了遺體上,雖然最后把那只貓趕走了。

這個事情大家都沒在意,畢竟農(nóng)村,家家戶戶都養(yǎng)貓貓狗狗之類的,用來看家,舅舅他們以為是誰家的貓跑出來來,也沒在意,趕走了就沒當(dāng)回事了。

只不過,沒想到因為這只貓的一躍,差點讓我們家嚇?biāo)馈?/p>

下葬的時候到時安然無恙,男人辦完事回來,女人也都做好了飯,大家吃一頓,之后就該忙忙了,畢竟是春節(jié)剛剛結(jié)束,家里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一個月后,我和爸爸媽媽又回了老家,按照我們那里的習(xí)俗,第二個月要回來拜祭一下,加上那個時候正好是周末,爸爸媽媽都不上班,我也不上學(xué),就想著回來住兩天,也當(dāng)是讓我媽媽再回來緬懷一下了。

祭拜的那天,我們在山上看到埋葬的土堆,有被翻過的跡象,當(dāng)時大家都沒在意,以為是我舅舅來這里翻土的時候,沒整理好。

我們這里在老人去世的頭一個月,每個禮拜都要來這里拜祭一下,翻翻土。

我們當(dāng)時都沒在意,祭拜完,我爸爸把土堆重新整修好,大家就都回去了。

當(dāng)天晚上,大概是1.00多的時候,樓下的黃狗沒來由的狂吠了起來,雞窩里也傳來雞的叫聲,伴隨著還有翻東西和東西掉地上的聲音。

我舅舅當(dāng)時沒想起來看,就在屋內(nèi)呵斥了幾句狗子,以為是自家黃狗,胡亂犬吠,咬東西。

聲音持續(xù)了半個小時,最后我舅舅實在受不了起來打個手電看看情況,就看到一院子散落的東西,還伴隨一地雞毛。

為此,我舅舅還半夜揍了大黃狗一頓。

可是,一連好幾天,都是這個情況,我們都以為家里進(jìn)賊了。

這天晚上,舅舅和我爸兩個人決定值夜,把小賊逮住。

寒風(fēng)吹過屋外的批把樹,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伴隨著枯木被吹落聲音。

拴在院落的大黃狗又叫了起來,這次舅舅他們異常警覺,在狗叫的第一時間,就打著電筒,兩個人往屋子外瞅。

就看到一個黑影,飛似的,越過圍墻,那個圍墻足有2米多高,就見那個黑影一躍而下,行動異常敏銳。

可奇怪的是,落地之后,那東西四腳著地,而且似乎很怕那個黃狗,趔趄著向雞窩走去,或者應(yīng)該說是爬去。

舅舅和爸爸對視一眼,爸爸把手電往哪個黑影一照,舅舅抄起事先預(yù)備好的鐵棒就沖了上去,而且有意的往門那里靠,想要堵住他的退路。爸爸緊跟其后大喝道:“你是誰,站在那。”

光線照射過去,那東西以詭異的角度佝僂著脊梁,仿佛被無形的鐵鉤貫穿了肩胛骨。襤褸的裹尸布條猶如腐爛的蛇蛻,半掛在青灰色的軀體上,每片碎布都沁著可疑的暗褐色斑塊——那是血銹與尸液。當(dāng)它拖著左腿向前蹭行時,露出森白腿骨與肌腱斷裂處爬滿的蛆蟲,隨著動作簌簌灑落發(fā)霉的骨渣。

那張潰爛的面孔像是被強(qiáng)酸蝕刻過,右臉殘存的皮膚呈現(xiàn)出腐壞的橄欖綠色,左頰卻裸露出爬滿青苔般霉斑的顴骨。渾濁的眼球像兩顆泡脹的玻璃彈珠,在破碎的眼眶里詭異地反向轉(zhuǎn)動,當(dāng)燈光掠過時竟折射出暗紅色的微光。參差不齊的獠牙刺破潰爛的牙齦,掛著半截風(fēng)干的蟾蜍殘肢,隨著喉間發(fā)出的咯咯聲不斷滴落墨綠色黏液。

舅舅和爸爸都嚇了一跳,舅舅剛準(zhǔn)備上前制止,此時也是呆愣在了原地。

那東西似乎被爸爸的呵斥吸引了注意,緩緩扭過身來。潰爛的面孔上,依稀能看出那是婆婆的臉。只是這樣子......

爸爸的后背被冷汗浸濕,張著嘴,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似乎被人掐住了咽喉。

舅舅哆嗦著,慢慢向爸爸靠近。

大黃狗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害怕,不斷掙扎著想要扯斷束縛住的繩索。那東西聽到大黃狗的叫聲,似乎是有些害怕,躊躇不前。

就在此時,舅舅慢慢的挪到大黃狗邊上,蹲下身解開了大黃狗的繩索,之間那只黃狗,飛撲一般沖向那個東西,只不過,那狗似乎也有些害怕,只敢在距離一米的地方,狂吠不止,卻不敢上前。

兩人一尸一狗就這么僵持著。

吵鬧聲驚醒了外公和表姐表哥他們,紛紛打開燈,想要出門看看情況。

似乎是感受到人的氣息突然加重,加上燈光一下亮了起來,那東西好像知道今晚不可能偷雞了,于是,翻身一躍,在舅舅和爸爸他們眼皮子下,直接跑了。

事后,我爸爸和我舅舅把事情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所有人都害怕極了,

寒鴉掠過老屋的飛檐時,我正蹲在門檻上剝山核桃。屋檐下垂著的白燈籠被風(fēng)吹得左搖右晃,燈籠紙上用墨汁寫的"奠"字已經(jīng)暈開,像張哭花的鬼臉。

表姐突然把搪瓷缸砸在灶臺上,滾水濺到她褪色的碎花袖子上:"今晚我就去鎮(zhèn)上找公安!這屋里有臟東西!"她蒼白的臉在陰影里忽明忽暗,嘴唇被自己咬得發(fā)紫。

"那是你奶奶!"母親猛地站起來,竹椅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她浮腫的眼皮底下泛著青,七天守靈時哭壞的嗓子像砂紙在磨:"頭七回魂是老祖宗的規(guī)矩,你..."

"回魂會掐死七只蘆花雞?"表姐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這種事情,誰家——"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又戛然而止,因為外公的煙桿重重磕在了神龕上。

銅煙鍋里的火星簌簌落在供桌前,外公布滿老年斑的手背繃起青筋:"明早,老二你去請王瞎子。"“老二”是我舅舅在家里的排行,我還有個舅舅,早些年喝酒喝出了急性肝衰竭,沒幾天就去了。外公他說這話時沒看供桌上外婆的遺照,照片里穿藏青壽衣的老太太還在溫和地笑。煤油燈芯突然爆了個燈花,遺照玻璃面映出我們所有人扭曲的臉。

第二天,王瞎子是踏著午時的梆子聲來的。他蒙著灰翳的眼球在太陽光下泛著乳白,左臉有道蜈蚣狀的疤從眉骨爬到嘴角。當(dāng)他經(jīng)過堂屋時,掛在梁上的鎮(zhèn)宅銅鏡突然"當(dāng)啷"一聲跌落,在青磚地上轉(zhuǎn)了三圈才停住,鏡面正對著外婆的遺照。

"東南巽位見血光啊。"王瞎子翕動著鼻翼,突然轉(zhuǎn)向我站的位置。盡管知道他看不見,我還是被那對混濁的眼珠盯得后退半步。他腰間纏著的銅鈴無風(fēng)自動,發(fā)出悶啞的嗚咽。

隨后,王瞎子提出,去外婆的墳頭看看,我們一家人跟著王瞎子去到外婆的墳頭。王瞎子走上前,當(dāng)他把枯枝般的手按在外婆墳頭時,后山的松濤聲忽然大了起來。風(fēng)中傳來混著艾草味的腐肉臭味,王瞎子說,這就是尸臭。

王瞎子的指甲縫里嵌著黑泥,在濕潤的墳土上劃出詭異的符號"棺槨東南角三寸,暗格該有活物。"他的聲音像生銹的刀在刮棺材板,“把土挖開,棺材挖出來。”

“不行!”媽媽堅決反對到。

王瞎子解釋說:“只有挖開棺材,才能搞明白怎么回事?!?/p>

舅舅拉了媽媽一把,勸到:“挖吧,總要解決的。”爸爸也在勸慰,好說歹說,媽媽才勉強(qiáng)同意。

隨著舅舅的鐵鍬掘開墳土的聲音像在撕扯棉帛。突然鐵鍬撞到硬物時,樹梢的烏鴉齊刷刷騰空而起,黑壓壓的翅膀遮住了半邊天。扒開濕土,我看見暗格里泡著只拳頭大的烏龜——本該活著的鎮(zhèn)棺龜已經(jīng)腐爛生蛆,龜甲上密密麻麻全是咬痕,像是被什么野獸啃噬過。

“啊!”表姐的尖叫驚飛了老槐樹上的烏鴉。王瞎子抓把墳土撒在龜尸上,土里立刻騰起帶著腥味的白煙。"看來,尸體在下葬之前就已經(jīng)尸變了。"他解下腰間纏著紅繩的銅鈴,"詐尸不化骨,子時必來尋血親。你們想想,停靈時可有活物近身。"

我想起那時候跳到尸體上的野貓,我把這事情講了出來。

王瞎子灰白的瞳孔驟然收縮,左臉的疤痕泛起紫紅:"老輩人說,野貓子踏尸過三更,是要向閻王借陰路的。"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陷進(jìn)肉里,"這些夜游的畜牲爪底帶著墳頭煞,但凡讓它們躍過未僵的尸身——"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貓爪子沾了尸氣,尸口吸了貓魂,兩下里便要結(jié)成'陰陽肉契'。"

“開館!”王瞎子斬釘截鐵。

撬棍插入棺縫的瞬間,腐臭的液體順著縫隙汩汩涌出,在泥地上匯成暗綠色的水洼。隨著棺罟被打開,里面根本沒有什么尸體,棺材內(nèi)壁四周滿滿全是抓痕和咬痕。本該躺著外婆的位置,只余一灘粘稠的黑水,泡著半截斷裂的指甲。

王瞎子沾了點黑水在指尖揉搓,突然厲喝:"都退開!"話音未落,那灘黑水突然沸騰般鼓起氣泡,數(shù)十只紅頭蜈蚣從液體里鉆出,眨眼間爬滿了棺材板。母親癱坐在地,精心梳理的發(fā)髻散開,白發(fā)混著黑發(fā)粘在臉上,宛如索命的冤魂。

“沒辦法了,只能等到今夜子時,那東西來了之后,再想辦法降服它。”王瞎子想了想,又到,“之后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燒了?!?/p>

我們知道這是沒辦法的辦法,我媽媽一開始還不樂意,我們幾個男的只能勸了又勸。

回去后,王瞎子吩咐我們?nèi)?zhǔn)備好東西,什么墨斗線,朱砂,糯米等等,又叫我們看一些木頭的回來,又拆卸了三輪車的車門,用來做盾牌。

子時的更鑼剛響過一聲,鐵門就傳來指甲抓撓的聲響。那聲音起初很輕,漸漸變得密集如雨點。突然"吱呀"一聲,厚重的木栓竟自行滑落。月光如慘白的裹尸布鋪進(jìn)天井,我看見外婆倒掛在房梁上,藏青壽衣的下擺滴著泥漿。

月光正被烏云啃食殆盡。表姐挨著我發(fā)抖,她手腕上被王瞎子系的黑狗牙硌著我胳膊。

只見外婆后襟被棺材釘勾破的裂口里露出青灰色的皮膚。她腫脹的舌頭垂到胸口,眼窩里凝結(jié)著混濁的琥珀色物質(zhì),但我知道她在"看"我們——當(dāng)那十根烏黑的指甲插進(jìn)門板時,母親手里的糯米碗摔得粉碎。

王瞎子立馬搖響銅鈴,聲音震得我耳膜生疼。那東西似乎被響聲吸引,又似乎被震住了,一動不動。

隨后,她的脊椎彎折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十指烏黑的指甲足有三寸長。當(dāng)那對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向我們藏身的廂房時,供桌上的長明燈"噗"地熄滅。王瞎子的銅鈴驟然炸響,鈴舌竟震出一串血珠。

隨后,爸爸和舅舅甩出的朱砂繩纏住外婆脖頸時,那具尸體突然發(fā)出類似山貓哭墳的嘯叫。接著,供桌上的遺照砰然炸裂,外婆似乎是發(fā)狂一般,拼命的掙扎,它的力道,居然讓我爸爸和舅舅兩個成年人都拉不住。

那東西瞪著兩顆泡脹眼珠,似乎是在尋找獵物。突然它就像看到美味一般,飛一般的向我撲來,爸爸和舅舅在后面死死的拉住墨斗線,可還是被拖行數(shù)米,那東西向著我撲來,就在它的獠牙離我鼻尖只剩半寸時,外公突然撲過去抱住了那具扭曲的軀體。

"秀蘭啊——"外公的哭喊讓王瞎子動作一滯。就是這瞬息之間,外婆干癟的胸腔突然裂開,幾十只黑甲蟲從她肋骨間噴涌而出。說時遲那時快,王瞎子抄起腰間的銅錢劍,反手插進(jìn)尸身天靈蓋,劍身沒入的剎那,那些蟲子突然自燃成幽綠的鬼火,隨后向后喊道:“糯米!”媽媽一聽,抓起糯米就灑向那東西。

隨著“呲呲”聲響,那東西就像是被燙傷一般,扭曲著發(fā)出滲人的慘叫。

王瞎子把銅錢劍用力向下又插了幾分,只聽“砰”的一聲,尸體從內(nèi)部直接爆開來。

黎明時分,我們看著王瞎子重新封棺。新?lián)Q的鎮(zhèn)棺龜在他掌心緩慢劃動四肢,暗格里注滿摻了香灰的雨水。"我在鎮(zhèn)棺龜殼上刻下了符文,之后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了。另外買鎮(zhèn)棺龜也是有講究的。"他用盲杖點著棺材頭的符咒,"鱷龜,有寓意“惡鬼”的意思,容易招惹過路的精怪,加上那通了靈性的野貓,詐尸是必然的,索性發(fā)現(xiàn)的及時,若是等它成了氣候,只怕是......"

母親跪在墳前燒紙時,我看見外公把外婆的銀鐲子埋在了墳塋西南角。王瞎子走前留給我一枚龜甲,上面刻的經(jīng)文在陽光下泛著血絲似的紋路。

直到現(xiàn)在,每當(dāng)山霧漫進(jìn)老屋的窗縫,我總覺得能聽見指甲劃過棺材板的聲響。我正坐在老屋門檻上寫這些文字,王瞎子留下的龜甲在布袋里規(guī)律地跳動。后山傳來持續(xù)不斷的刨土聲,這次我分不清是野狗還是......

您聽到窗根下的抓撓聲了嗎?


更新時間:2025-04-10 22:0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