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神色復(fù)雜，他清楚的知道一名靈師對村子的作用。
身為村長，他理應(yīng)以村子利益為重，這是他的責(zé)任。
他蒼老的臉上浮現(xiàn)掙扎之色，仿佛瞬間老了十歲，整個人顯得愈發(fā)蒼老。
“寧兒，做個普通人好嗎？”
他認(rèn)真地看著寧開，此刻，他不再是寧村的老村長，只是一個行將朽木的老人。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爺爺，希望自己的小孫子能安詳?shù)囟冗^一生。
他不希望寧開有多大成就，只希望他能開心地度過每一天。
“龍角象的事，對外宣稱，是你看到我屋子里的古籍……”
“村長爺爺！”
寧開抬起頭，臉上露出笑容，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他看著眼前從小到大照顧自己長大的老人，記憶中，總是浮現(xiàn)出老村長從獸皮兜子里，掏出些小零食塞給他的場景。
他本是孤兒，但他有爺爺。
“我叫寧開，寧村的寧，開拓的開，我生來便是要為寧村開疆拓土的?！?/p>
“何況，我有個好爺爺……”
“從他身上，我學(xué)會了知恩圖報。”
寧開滿臉笑容地看著眼前的老人，這是他爺爺，也是他最為重要的人。
老村長目光柔和，臉上的紋路都散開了些。
他伸手撫摸著寧開的短發(fā)，嗓子有些沙啞，蒼老的聲音回蕩在屋子里。
“那你爺爺有沒有教你，要自私一些?！?/p>
“教了……”
“對待外人，不僅要自私，還要錙銖必較！”
少年笑著開口，仿佛錙銖必較是一件特別有面的事。
“嗯……那爺爺現(xiàn)在再教你一條。”
“對待敵人，要心狠手辣，斬草除根?！?/p>
……
時間一晃，日頭降下又升起，轉(zhuǎn)眼三次。
寧開盤坐于院中的翠柳樹下，手中捧著一卷古籍，聚精會神地看著。
半晌，寧開視線從古籍上移開，小指下意識摩挲著書籍封面。
也不知那古籍是什么材質(zhì)，摸起來既有皮革的觸感，卻又比路邊的落尾草還要柔軟。
古籍很薄，翻來覆去不過十多頁，寧開已經(jīng)看了整整兩天。
“原來，我本就沒得選擇……”
寧開自嘲一笑。
按照這古籍記載，自生靈看到命紋那一刻，便已經(jīng)走上了靈師之路。
即便是他不主動修煉神魂，隨著時間流逝，他腦海中的神魂之力同樣會緩慢增長，直至徹底壓垮肉身。
但……若是選擇做一個普通人，他至少能活得久一些。
寧開目光有些出神，遙遙看著天邊，記憶中那道龐大的身影似乎再一次于天際間，播撒清光，攪亂云層。
“靈師……”
“勾連天地，強(qiáng)化神魂，而后于神魂中烙下一道本命魂紋，這才算是初窺門徑?！?/p>
“不過……我哪來的什么靈師傳承，那本命魂紋又從何處去尋？”
老村長給寧開的這本古籍內(nèi)，只有靈師最粗淺的介紹，以及一套粗淺的壯大神魂之法。
別說什么強(qiáng)大的本命魂紋傳承，他連最低等級的魂紋都沒有。
“事已至此，還是先試試這壯大神魂的法子?！?/p>
寧開搖了搖頭，將古籍放到一邊，而后面對著院子里那棵翠柳樹坐下。
“在我生時，你便在這院子內(nèi)種下?！?/p>
“我如今年過十三，想來你體內(nèi)也合該有著十三道紋路?！?/p>
寧開伸出右手，感受著翠柳樹粗糙的質(zhì)感。
這個時節(jié)，大荒溫度適宜，嫩綠色的枝條垂下三四米高，幾乎拖在地上。
寧開身影隱沒在千百條翠綠的柳條中，緩緩閉上雙眸。
微風(fēng)拂過柳絮，蕩起幾分柔和。
伴著淡淡的清新香氣，寧開心神也隨之沉靜下去，一切的感知都變得格外清晰。
不知為何，在這株翠柳樹下，他總是很容易靜得下心。
他“看”到清風(fēng)拂起幾片柳葉，掃去葉梢的幾粒塵埃；
他“看”到那只熟悉的青赤甲再次偷偷藏在枝椏后，勾過一枚翠綠葉片，啃的津津有味；
他“看”到柳絮隨風(fēng)，相互碰撞間發(fā)出悅耳的摩挲聲。
所有的一切，在寧開腦海中都格外清晰，分明沒有睜眼，寧開卻清晰地看到樹枝背面青赤甲鐮足上擺動的絨毛。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寧靜、祥和。
一如這隱世于大荒深處的小山村，百十人家，千百枯冢，卻比那萬家燈火，還要來的溫馨。
寧開這一坐便是半天時間。
日垂西斜，橘紅色的霞光透過翠柳枝，在院子里勾勒出一幅繁復(fù)的圖案。
遙遠(yuǎn)的莽荒山林中，適時地響起幾聲獸吼。
寧開修長的睫毛顫抖幾下，緩緩睜開雙眸。
一抹瑰麗的湛藍(lán)色澤一閃而過，隱沒于眼底深處。
枯坐數(shù)個時辰，寧開精神卻前所未有的好，但他并未感到特別明顯的變化，只是隱約覺得視野更清晰了些。
他活動幾下有些發(fā)麻的身子，三兩下攀上翠柳樹，一把掐住那吃飽喝足的青赤甲。
“走你！”
目送著小小的甲蟲飛出去數(shù)十米遠(yuǎn)，寧開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按照古籍記載，第一次感悟生靈，便能夠深層次地融入自然，這是很罕見的情況。
不過，寧開認(rèn)為，或許是村長那只彩雞的功勞。
彩雞尾生三羽，每一根都具備著溫養(yǎng)神魂、鞏固靈魄的奇效。
也不怪老村長平時那般寶貝，幾乎從不讓旁人接觸。
只是……
如今那三根尾羽盡數(shù)用在寧開身上，前幾日從老村長院子里回來，寧開仔細(xì)瞅了幾眼。
院子里早已沒了彩雞那趾高氣揚(yáng)，到處巡視的模樣，倒是角落的圍籬處，多出了個小土堆。
“等以后我成為靈師，給村長爺爺抓一窩！”
少年借著霞光，于翠柳樹邊許下宏愿。
夜幕吞噬掉最后一絲紅霞，這片神秘兇險的大荒再次陷入沉寂。
無數(shù)生靈從沉睡中醒來，開啟最血腥、殘酷的爭奪。
爭的是那上古兇蛟的龍血，奪的是大荒生靈掙脫桎梏的族運(yùn)。
龍角象龐大的身軀，給寧村帶來了充足的食物。
再加上這段時間的大荒，各種流淌著上古異種血脈的生靈出沒，幾乎每晚都有強(qiáng)大的生靈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