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開低下頭，看著自己掌心的紋路。
他能感覺到，從他跨入靈師門檻那一刻起，自己的肉身，便時刻處于一種壓抑、壓迫之下。
這種壓迫并非他往日錘煉體魄那般，能緩慢提高筋骨強度。
恰恰相反，這是一種腐朽肉身的力量。
“照這個情況，我哪里還能活過五年，能不能活著讓村長爺爺，為我畫上成年紋都是問題?！?/p>
“按照那古籍記載，靈師覺醒時年紀越小，肉體越是孱弱，大概率神魂方面的天賦也越好……”
“嗯……死的也會更快……”
“十三歲覺醒，這年紀不算小了。”
“但……我當時只有兩百斤力氣……甚至還比不過一些七八歲的孩童。”
半晌，他苦笑著搖搖頭，目光中閃過一抹堅定之色。
不管能不能修煉肉身道紋，他都不會荒廢對體魄的錘煉。
哪怕是為了……能多活上幾年。
若是當真無法修煉肉身道紋，他便永無休止地錘煉體魄。
一個月、半年、三年……
哪有什么萬死無生，即便是遭上天妒忌，他也要回身咬上一口。
……
半個月后，寧村最中心的青石廣場。
“快快，動作麻利點！”
“龍角象的獨角放這邊，輕點，別磕到。”
“石蛋七枚，堆在這?！?/p>
“馬尾錦的鱗片，三十七枚……”
……
青石廣場上，寧村眾人忙的熱火朝天，一個個中年漢子臉色曬的黝黑，從全村各處搬運著種種寶藥、靈材。
在廣場最中央，佇立著一大一小兩尊青銅鼎爐。
這是寧村祖上傳下來的，聽老村長說，寧村祖上也曾輝煌過，只是后來沒落了。
在眾多忙碌的身影中，寧開身著一身鮮亮的獸皮，獨自一人坐在角落里。
他手中捧著一卷古樸的卷軸，看材質(zhì)是由某種不知名的獸皮制作的，摸上去有種溫潤柔軟之感。
這是老村長給他的，一共兩卷，是寧村祖上傳下來的“方子”，據(jù)說有著打熬筋骨的作用。
“窮盡整個寧村，還是湊不齊完整的寶材?！?/p>
良久，寧開放下卷軸，輕嘆一聲。
寧村祖上也不知到底是做什么的，這卷軸上好些大藥，靈材，寧開連聽都沒聽過。
他只能在卷軸的基礎(chǔ)之上，用寧村現(xiàn)有的老藥、寶材替代。
效果自然是比不上原本的方子，但怎么著也會比寧開自己摸索強的多。
“阿寧，已經(jīng)準備的差不多了?！?/p>
老村長和寧河聯(lián)袂而來。
寧河身形高大，盤虬的肌肉高高隆起，像是一尊鐵塔般將老村長罩在陰影里。
寧開收起卷軸，上面的內(nèi)容他早就爛熟于心。
但“看書”嘛，不管看多少遍都不過分。
寧開緩步來到青石廣場中心，那一大一小兩尊青銅鼎爐下方，赤紅色的火焰升騰。
扭曲的高溫，隔著老遠，寧開都能聞到自己身上一股皮毛燒焦的香味。
“龍角象獨角……”
“七枚石蛋……”
“七彩蜥的尾巴……”
寧開仔細地清點鼎爐前的老藥、寶材，這是整個寧村幾乎所有的身家，馬虎不得。
“阿寧，有把握嗎？”
寧河跟在寧開身后，有些擔憂地問道。
“阿寧，放手去做，一切有爺爺在?！?/p>
老村長杵著木杖，臉上的溝壑似乎更深了些。
寧開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腦海中那赤金色的神魂之力涌動，一抹湛藍從眼底深處爆發(fā)。
青石、石殼、龍角象獨角那慘白的紋路……
所有的一切都從寧開視線中隱去，只余下一枚枚玄奧、復(fù)雜的圖案。
絕大多數(shù)老藥、寶材都是由一條紋路組構(gòu)的命紋，一如當初石缸內(nèi)的小青魚一般。
其中也夾雜著幾枚由兩條紋路組構(gòu)的命圖。
“龍角象也只是三條紋路嗎……”
寧開喃喃自語，目光落在眾多靈材中最為復(fù)雜的那枚命紋上。
三道玄奧的紋路糾纏、凝結(jié)，以玄妙的軌跡契合，組構(gòu)出一幅華美的圖案。
這是迄今為止，寧開所見過的最為繁復(fù)，也最為精美的命紋。
每一條紋路，每一個轉(zhuǎn)折都是那般渾然天成，仿佛奪天地造化般，蘊含著玄奇的力量。
“咕嚕、咕嚕……”
兩尊青銅鼎爐外璧赤紅，鼎爐中赤紅色的液體翻涌出密集的氣泡。
那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生靈血液與一種紅柚果汁的混合物。
在寧開的示意下，村民有序?qū)⒏鞣N老藥、寶材送入那翻騰的赤色漿液內(nèi)。
與此同時，寧開雙眸深處湛藍爆發(fā)，以神魂之力勾動老藥內(nèi)的特殊紋路。
引導(dǎo)、纏繞、融合……
寧開按照卷軸內(nèi)記載的方式，以及作為靈師最樸素的直感，勾勒著一枚枚玄奧的線條。
在那透明的世界中，一枚龐大繁復(fù)的圖案逐漸成形。
那是一頭太古蠻象，腳踩著日月，仰天吼落無盡星辰，一股蠻荒、古樸之意撲面而來。
“龍角象獨角！”
寧開輕斥，此刻青石廣場上的老藥、靈材已經(jīng)空了，只剩下那三米多長的巨大獨角。
“轟！”
在獨角浸入鼎爐那一刻，肉眼可見的蠻象虛影從鼎爐內(nèi)升騰而起。
“蠻象！那是蠻象！”
“我也看到了……”
諸多少年驚呼，這是以前洗禮從未出現(xiàn)過的景象。
老村長與寧河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眼底瞧見一抹振奮，以及……期待。
“蠻象踏天！”
寧開身形微微搖晃，豆大的汗珠自額角滑落。
在他腦海中，一尊蠻象虛影仰天嘶吼，于他心神內(nèi)興風作浪。
那蘊含無邊偉力的象足猛地踐踏在蠻象圖錄之上，一道金色裂縫從圖錄中心浮現(xiàn)。
寧開身形一顫，悶哼一聲，一縷猩紅血跡自嘴角滑落。
“給我凝！”
寧開雙目湛藍爆發(fā)，腦海中殘存的金色神魂之力傾巢而出，狠狠洞穿那尊蠻象虛影。
龍角象哀吼，虛影潰散，化作無數(shù)靈韻匯入那復(fù)雜圖錄。
圖錄中的上古蠻象雙目爆發(fā)靈光，一縷靈韻孕育而出。
“成了！”
寧開面色蒼白，卻掩蓋不住話中的喜意。
隨著他話音落下，場地中心兩尊青銅鼎爐內(nèi)，一大一小兩尊蠻象虛空浮現(xiàn)，面朝著虛空，仰天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