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老爺回來了?!眿邒哌M來稟告。
喬幀很忙,只有歸家認(rèn)親那天喬盈盈見過一面。
后宅女子有母親疼愛能保證生活無憂,前程方面卻要仰仗父親。
是以喬盈盈立刻站起身拾掇了自己一番。
一陣緊密的腳步聲響起,很快就聽見掀簾子的聲音。
喬盈盈擺出得體的笑,蓮步輕移,甜甜叫了聲,“爹爹~”
“嗯,好!”
原以為會多寒暄幾句,沒想到喬幀只是象征性的點了點頭。
喬盈盈的期盼回落許多。
不過,她很快又安慰自己,男人么?大概都這樣。
喬幀作為一方父母官,平時也挺忙,本就不理后宅,又是女兒,不說她失蹤了十多年,便是一直作為替身養(yǎng)在身邊的喬妙英估計也這樣。
這樣一想,喬盈盈心里頭好受多了。
“妙兒,來給你大娘請安?!眴處吡藘刹?,忽然停下,朝門外招手。
喬盈盈:“?”
她是不是聽岔了,妙兒?喬妙英那傻子?
肯定是聽岔了,喬妙英此刻多半已經(jīng)半死不活了。
然,一只素白的手輕掀珠簾,接著,活生生的、與往常無異的喬妙英走了進來。
喬盈盈瞪大了眼。
怎!么!可!能!
她可是花了重金買命!還要死的很凄慘那種!
喬妙英怎么可能逃脫那幫色中餓鬼的魔爪?
她怎么做到的!
喬妙英進門后,半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她明顯情緒不佳,撅著一張嘴,肉嘟嘟的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看起來一點兒苦頭都沒吃到,依然一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官家小姐做派,喬盈盈心里頓時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更離譜的是,喬幀。
不茍言笑的臉上瞬間堆起笑,像個哈巴狗似的立刻跑了過去。
哄!她!
“乖女,耷拉個臉作甚?誰惹你了,笑一個!”
“哼!誰惹的你最清楚!沒心情笑!”
喬盈盈手中的繡帕拉扯的變了型。
那邊,喬幀耐心十足,陪著喬妙英到姜蕊跟前站定。
此刻,喬盈盈烈油烹煮似的心,終于痛快了幾分。
幸好她有先見之明,耳提面命了姜氏,喬幀那關(guān)好過,哼,喬妙英姜氏這一關(guān)你可過不了!
“大娘~”喬妙英行禮。
姜蕊:“誒,乖!來,過來坐!”
喬盈盈腳底一滑,差點栽倒地上。
怎么和說好的不一樣?
喬盈盈忍不住朝姜氏遞眼色,奈何純拋媚眼給瞎子看。
姜蕊問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可要請大夫?”
喬盈盈頓覺被人從背后捅了好幾刀,心好累。
只得親自上:
“妹妹真是沒心,看上什么人應(yīng)該直接跟母親說,怎能不顧家風(fēng)和男人跑了?”
“很多人都看見了,家里的臉都給丟光了!”
“現(xiàn)在又跑回來,怎的?對方太窮,過不了苦日子罷!”
喬妙英掰開手指數(shù)了數(shù),一番話就數(shù)了她六條罪狀。
由衷的豎了個大拇指,“哇,姐姐真是個說話的天才!娘,您說是不是?”
姜蕊一臉尷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一個是自己親生的,失蹤十余年好不容易找回來,她想搞好關(guān)系;一個是親手養(yǎng)大的,脾氣秉性最清楚,她快發(fā)飆了!
喬幀則反復(fù)琢磨一句話:“你說有人看見你妹妹和一個人男人在一起?”
立刻想起了珍和堂昏暗廂房里的人。
那塊兒質(zhì)地細潤,光感澄透,一看就是上上乘和田玉做的玉牌,感覺現(xiàn)在都還在眼前晃。
他的身份做不了假。
那和小女兒在一起的那人就是他!
這還了得!
“閉嘴!這話可不要亂說!”
貴人是看在小女兒的面子上,才在藥鋪住著。
成天掛在嘴邊議論,萬一誤會他們不高興他借住,悄摸走了,眼看到手的升遷機會就飛了!
況且……
當(dāng)時貴人就逼他發(fā)誓,絕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行蹤,若不然,全家陪葬。
喬幀嚴(yán)厲呵斥,“若是我再聽見有人嚼這等無中生有的舌根,本官為官多年仁慈治縣,縣獄大牢還空的很呢!”
喬盈盈被打壓了一路,早就忍不住了,眼里當(dāng)即泛起一層淚光,“好好好,你們才是一家人,我多管閑事了好吧!早看出來,您覺得我礙眼了,壓根兒就不想我回來!”
說完就往門外跑。
姜蕊急得跳腳,跳起來拉住親女,把喬幀大罵一通。
“哎!”
喬幀無奈嘆了口氣,他壓力大啊,難免語氣重了些。
卻也沒像往常一樣給姜蕊讓步,“夫人,此事茲事體大,一個不小心我烏紗帽保不住不說,咱們這一家子老小性命不保。你切莫由著女兒使小性,細細查問到底誰人傳出閑話,一定給我摁住了!”
喬盈盈淚流的更起勁。
喬幀不管,只對喬妙英道:“妙兒,你來,為父有重要的話單獨囑咐你?!?/p>
喬妙英看得正精彩,可惜的咦了一聲,她還沒出手呢,喬爹爹就給捶地上了。
“行啊老喬!怎么忽然腦子不糊涂了?”
稀泥和多了,還以為他腦袋里都裝滿了泥漿,一手掀開帽子,笑嘻嘻的道:“哎呀呀,我看見爹腦子里裝滿了孔賦,聰明無比!”
喬幀拉下蹦跶的女兒,語重心長:
“爹呢,這一輩子唯一做的好事就是給你和你娘一個家。”
“可這個縣令一做就做了十多年,妙兒,爹實在不想一輩子都只做一個縣令?!?/p>
“你也幫幫爹好不好?爹這一輩子,就只求你這一回,就一回,成不成?”
回廊下燈光昏暗,喬妙英卻被光灼傷了眼,是喬幀眼里閃爍的光。
從小得記憶里,喬幀經(jīng)常不著調(diào),這般嚴(yán)肅認(rèn)真還是頭一次見。
喬盈盈失蹤多年,喬幀夫婦每每提起都愧疚難當(dāng),人雖不在,但喬宅里一直都有她的房間。
女兒家的物什都是兩份,一份是她的,一份放在喬盈盈的房間。
不禁想,到底是什么身份,才當(dāng)?shù)闷饐處倪@份謹(jǐn)慎,連失而復(fù)得的親女都顧不上了。
“好!女兒知道了?!?/p>
喬妙英從小得喬幀獨一份偏愛,給了她一個近乎完美的童年,根本無法拒絕。
屋內(nèi)。
姜蕊知道喬盈盈不高興,等那父女兩走遠,就拉著她進內(nèi)室,抓了妝匣子里最貴的塞她手里。
“兒啊,娘這輩子也沒什么本事,就攢了這么些東西,你拿著吧!”
“娘……”
“孩子,娘只要你記住,無論你在不在娘身邊長大,娘是一直記掛著你,愛你的?!?/p>
喬盈盈揣著金燦燦、沉甸甸的金簪,內(nèi)心有些許觸動。
她快步走著,一直期盼的有人關(guān)心有人愛,終究來了。
可是……太遲了。
若是,她不曾走失,就在這個家長大就好了。
若是,沒有那個小庶女,這個家里只有她一個女兒,那……
她將會收獲所有的偏愛!
夜色迷惑人,喬盈盈攥緊金簪,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