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愣了許久,又把柜門關上,轉(zhuǎn)頭拿出身上的零錢,去了附近唯一的百貨。
里面只賣最普通款式的衣服和鞋,她選好就一瘸一拐回了家。
周婉換下舊衣服,這才想起來,之前在招待所,林野給她換藥的時候,順便幫她換了染血的小衣。
那林野豈不是看見了……
她心虛地將已經(jīng)變色變形,松松垮垮,比抹布好不了多少的內(nèi)衣,塞進火爐子燒了。
順便給自己燒水洗漱,她很久沒用過這樣原始的生火方式,被煙氣嗆得咳嗽幾聲。
“林野哥!你回來怎么也不……”
周婉看著闖進屋中的年輕女孩,就知道是那件連衣裙的主人。
“林野去師部了,你找他有事的話,晚點再來?!?/p>
來人穿了一身紅衣服,麻花辮梳得一絲不茍,還擦了頭油,嘴上還有胭脂,明顯認真打扮過。
看到周婉的時候,她臉上有些戒備,“你、你是誰?為什么在林野哥家里?你是他未婚妻?”
未婚妻?
周婉否認,“不是。”
吳臘梅心里得意,前段時間她才對外面散播過,林野被未婚妻辱罵并且退親的事情。
她要斷了他再娶鄉(xiāng)下泥腿子的心思。
現(xiàn)在這個不知道是誰,但橫豎沒她漂亮。
“幫我?guī)Ь湓?,李副團找他有事,就說是吳臘梅說的。”
周婉聽出來這種明晃晃宣示主權的話,心里沒來由的郁悶,“你的衣服不拿走嗎?”
“我早晚得搬過來,一件衣服算什么?少動我的東西?!眳桥D梅斜睨周婉一眼,甩著辮子就走。
周婉挑眉,林野不甘愿和她結(jié)婚,除了對她的誤會之外,會不會也有這女同志一份?
想著這些事,周婉給自己縫內(nèi)衣的時候,扎了好幾下手指,直到黑影遮住了日光,她才恍然發(fā)現(xiàn)是林野回來了。
“吳臘梅過來說,李副團長找你?!敝芡駥⑸⒙涞拈L發(fā)挽在耳后,抬眼看林野的表情。
林野卻只是呆呆站在門口。
原來周婉,竟然人如其名,清麗婉約,火光映襯下,她正穿針引線,美目流光,自帶一種溫柔氣場,美得動人心魄。
“什、什么?”林野沒聽見周婉說了什么。
周婉一見他這樣,以為自己猜對了,林野果然是對吳臘梅不一樣。
“我說,李副團長有事找你?!敝芡穹畔率掷锏尼樉€,走出堂屋,來到林野旁邊。
周婉板起臉來,“林野,我不管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保證,我很快會和你離婚,然后搬出去,在這期間,你要潔身自好?!?/p>
林野又聽她提起,要搬出去,心里那點旖旎散了個一干二凈。
“你放心就是?!?/p>
潔身自好?
他才不會動周婉一個手指頭。
兩人坐在桌前,吃林野帶回來的飯,一人一盒。
“林野,能不能借我點錢?我等會兒準備出去買被褥,身上的錢不夠,等我取了錢再還你?!?/p>
她和百貨的人打聽過,只有坐車去縣城,才有地方可以換存單。
林野只是瞥了一眼,桌面上暖水壺下壓著的錢票,頭也不抬繼續(xù)吃。
“自己拿,不用算得這么清楚,結(jié)婚了花男人的錢天經(jīng)地義?!?/p>
周婉抿唇,上輩子的經(jīng)驗讓她知道,所有人都靠不住,男人也一樣。
多年夫妻尚且如此,何況是她和林野這種情況。
“那我做家務抵工錢?!?/p>
林野的筷子一頓,快速扒拉完最后兩口飯,咽了下去,“隨你?!?/p>
他下意識想去洗飯盒,可又想起剛剛周婉說她做家務抵工錢,手又頓了頓,把飯盒放在水池邊,去了李副團家。
周婉隨后也拿了錢票出門去,她打聽了一圈,找到了裁縫鋪,里面果然有已經(jīng)做好的被褥。
她抱了一床要往外走,門口一個大娘湊了上來,周婉認出,這就是隔壁那個和她打招呼的人,
“呦!小林家那口子?你還蒙我說你是林野的家人,這有啥不好意思,是領證了不是?”
周婉被拆穿,也不解釋,點點頭,笑呵呵地要走。
“還沒恭喜你呢,你家林野,成了師部里最年輕的團長!啥時候請客吃飯?!”
趙大娘一嚷嚷,好多人湊了過來,家屬院難得有年輕面孔,又是林野的媳婦,周婉頓時被團團包圍。
周婉還沒反應過來,“林野?你說他是團長?”
不是說,他是普通軍人,只是因為駐守地在邊境,所以降低了隨軍的要求?
周婉心里五味雜陳,林野竟然是團長,林野竟然瞞著她?
是怕她死纏著不放,不肯和他離婚嗎?
在他心里,她真的就那么不堪?他才了解她多少?
“兩年就從營長直接升為團長,林野真是有本事?!?/p>
趙大娘看周婉腳上有傷不方便,連忙接過東西來拎著,一邊扶著周婉往回走。
周婉心中五味雜陳,和自己議親的時候,已經(jīng)是營長,卻任由自己辱罵她,也不肯說實話來反駁。
當時的林野,一定看她就像是看傻子。
趙大娘看了看周婉的臉色,有些訝異,“這些事情,他沒告訴你?”
周婉悶悶地點頭,轉(zhuǎn)過頭去,抹了把眼淚,“他說他是普通軍人。”
“林小子真是的!用這種事情考驗女方,我要是你,我也不跟一個大頭兵,他自己不說實話……”
趙大娘一路拉著周婉,“那些人傳的閑話,你別聽,回頭我批評林野,他也有錯,讓他向你道歉!”
也許是心里的委屈已經(jīng)堵了太久,聽到有人說,錯并不全在她,周婉的眼淚斷線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趙大娘心疼搖頭,林野是個不會疼媳婦的,她看人不會錯,周婉一看就做慣了家里的活計,才不是那樣嫌貧愛富的人。
“別哭別哭,大娘給你鋪床?!壁w大娘伸手把新買的被褥,鋪在了林野的床上。
周婉顧不上哭,連忙阻攔,“大娘,我們剛結(jié)婚,不熟悉,我得睡那屋!”
趙大娘傻了,“你這娃子說啥嘞,不熟、他……睡幾覺就熟了。”
“大娘,你不懂……”
趙大娘蒲扇一樣大的手,把周婉扒拉到一邊,“我剛和老趙結(jié)婚的時候也不熟,后來生了個孩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