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大了……”
“吞不下去……”
時桉吐出口中東西,眼尾沁出淚珠。
從一旁抽了張紙巾,掩在唇上,側(cè)身撐著桌角,不斷的發(fā)出干嘔聲。張揚(yáng)的銀灰色發(fā)絲也因著他的劇烈咳嗽,而微微輕顫。
“再試試?!币慌缘钠钤敢姞睿櫫税櫭?,軟著嗓子俯下身輕聲的哄。
“真不行……”時桉彎著腰,咳了好大一會兒,才漸漸平靜。
捂著半張臉的紙巾放下,露出一張精致的面孔。
漂亮的眼睛乍一看時候只覺得大,澄澈??杉?xì)細(xì)打量的話,會發(fā)現(xiàn)長睫下流轉(zhuǎn)的眸光,更是勾人。
一眼看去,像是漫畫里走出來的少年。
而此時,這張精致小巧的臉蛋,因為難受,浮上了淺淺的一層粉色。平素冰白的膚色,被浸透了一般,眸底盛著淡淡一層水汽。
兩人視線對上的瞬間,時桉眨了眨眼。濃密睫毛上懸著的水珠,使本就魅惑的雙眼上染上了一層魅色。
我見猶憐的模樣看的祁愿心口一顫??人粤藘陕暡啪従忛_口:“那什么……你要是實在吃不下的話……就不吃了吧?!?/p>
本就打算放棄的時桉,因為這一句激將,重燃了斗志。
撒氣似的把手中的紙巾使勁兒團(tuán)了團(tuán),隨手扔在一邊,然后重新拿起筷子:“我再試試!我就不信了!”
喉嚨里那股難受的勁兒還沒緩過來,加上兩天沒有進(jìn)食。時桉手腕無力,丸子在送往口中的半路從筷尖滾落,在桌上咕嚕了一圈彈到了地上。
飛濺起的湯汁污了時桉一袖口。
時桉抿了抿唇,低下頭,看向腳邊的那顆丸子“逃兵”。此刻正張牙舞爪的,像是在對自己發(fā)起挑釁一般晃了晃。
時桉看了兩秒。然后賭氣的扔下筷子,整個人萎靡的趴回到了桌面上。頭頂支棱的那簇呆毛也耷拉了下來,重重的嘆了口氣,說:“哎……算了……”
連脾氣都不發(fā)了,那就是大事!
祁愿深知好友脾性,急忙開始哄人:“我的錯我的錯,我原本想著丸子一口吞下去,你吃著更舒服呢?!?/p>
“誰知道他家丸子做的這么大!這可讓人怎么吃!我這就去投訴!”祁愿真情實感的罵。
只見對面坐著的時桉,不知何時把頭埋在了胳膊里。眼皮都沒掀一下,手在紙巾附近點(diǎn)了點(diǎn)。
“云溪”的logo從紙巾的一角露了出來。
祁愿看見,“呵呵”著尷尬的笑了兩聲,搓了搓鼻尖問:“???哈哈,你們家什么時候新開的餐廳啊?”
時桉抬起頭,一臉漠然的吸了吸鼻子,懶懶道:“你問我?我怎么會知道?”
也是。這位大少爺是一周前才結(jié)束了兩年的歐洲學(xué)業(yè),從國外回來。
別說在國外,就是回國了,他也是一副兩耳不聞他爹事的狀態(tài),只想當(dāng)個安心躺好的富二代。
眼見著時桉緩過來一些,祁愿才開口問他:“我說,人家別的留子回國那都是饕餮解封,你這……”祁愿頓了頓,看著沒什么精氣神兒的時桉抽了抽嘴角,問:“你這種偏激派,直接厭食的我還真沒聽說過?!?/p>
時桉敷衍著:“嗯。”
祁愿說:“可是,天天不吃飯也不行?。俊?/p>
“咱們?nèi)メt(yī)院看看吧?”
時桉支著下巴,眼皮都沒掀,輕輕應(yīng)了一聲,隔了幾秒才出聲說:“沒事兒,在倫敦看過了?!?/p>
祁愿一拍桌子:“扯淡!英國人平時吃的都是什么泔水?他們的醫(yī)生哪能了解咱們中國人的腸胃啊?!?/p>
說著,祁愿拿出手機(jī)準(zhǔn)備在網(wǎng)上給好友先掛個號。
解鎖屏幕,一邊掛號,嘴里還一邊念叨著:“什么原因造成的總得知道啊……”
時桉眸色肉眼可見的深了些許,好在祁愿低著頭,沒有發(fā)現(xiàn)。
祁愿點(diǎn)開掛號界面,“嗯?”了一聲后抬起頭,問時桉:“你這情況,掛消化內(nèi)科對嗎?”
沒等時桉答話,兩人頭頂上方就籠罩下來一大片陰影。
“你好,打擾一下?!?/p>
兩人同時抬頭,看見一個穿著正裝三件套的男人站在桌前,手中端著半杯酒,臉上掛著標(biāo)準(zhǔn)的假面笑容。
時桉懶懶掃了一眼男人的臉,丑。哂笑:“是挺打擾的?!?/p>
祁愿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的為這位男士默哀。誰讓咱家小少爺心情不好,而他又剛好撞槍口上了。
正常人聽見時桉的話都會識趣的走開。
但那男人卻跟沒聽懂似的,毫不見外的直接坐在了祁愿身旁的空位上,看著時桉笑了笑說:“別介意,我剛才是聽見你朋友說要去醫(yī)院,所以過來打個招呼。”
時桉沒說話,祁愿側(cè)過頭問:“你是醫(yī)生?”
那男人笑了笑,搖頭:“那倒不是,我是做金融的。但是我有幾個朋友是A大附屬醫(yī)院的醫(yī)生?!蹦腥颂鹗滞螅鋸埖目戳搜郾?,上趕著獻(xiàn)殷勤的姿態(tài):“這個時間,你們網(wǎng)上掛號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有號了吧,我可以幫忙?!?/p>
空氣安靜。
那男人有一股等不到答復(fù)就不走的執(zhí)著。
近在咫尺的香水熏的人頭疼。時桉眉頭緊緊皺著,“嘖”了一聲,聲音里滿是不耐煩:“不用?!?/p>
有刺,帶勁兒。那男人暗暗感嘆道。
于是也不繞彎子,直接看向時桉,說明自己的來意:“其實我偷偷看你很久了,我們是同類吧。”
時桉一直不理解gay達(dá)算不算一種玄學(xué)的存在。無論在國內(nèi)還是國外,身邊的gay總是一眼就定義他為同類。
雖然他真的是。
時桉冷笑一聲,沒好氣道:“哦?可惜,我對金融男沒興趣。”
金融男十有九渣。顯然,那男人也意識到了自己身上的標(biāo)簽,急忙開口補(bǔ)救:“你別誤會,我們金融行業(yè)也不全是渣男??瓤?,我的愛好就只有睡覺和健身?!?/p>
時桉拖著長長的尾音又“哦”了一聲,極具嘲諷意味的眼神瞥過去:“每天健身?”
在祁愿“噗嗤”“噗嗤”憋不住笑的水壺漏氣聲中,那男人硬著頭皮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的,我……很宅?!?/p>
“那我們更不合適了?!睍r桉往椅背上一靠,輕傲的挑了下眉,語調(diào)端的散漫:“我們家祖上定了規(guī)矩,不能和只喜歡健身和睡覺的人談戀愛。”
不等那男人發(fā)出疑問,時桉便把心口堆積著的火氣一股腦的發(fā)泄出來,陰陽怪氣道:“這么愛惜自己身體的人,哪還有心思愛別人?”
“和你這種金融好男人沒什么好談的?!睍r桉故意把“好”字加了重音。
一頓輸出,臊的男人臉上的笑也繃成了一個僵硬的弧度,落荒而逃。
“呵。”金融男轉(zhuǎn)身的瞬間,斜前方響起一聲微弱的輕諷聲。清冷的嗓音如山泉流動,似冬日梅香,涼薄到了極致。
但又莫名的好聽。
時桉抬頭看過去。
祁愿順著時桉的視線也看了過去。
在看清聲音主人的瞬間,立馬發(fā)出一聲驚呼:“我靠!景淮南?他也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