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銅雀銜玉??暮春的風(fēng)裹著桃瓣撲進轎簾,
林綰兒腕間青金石突然泛起血絲般的紋路。她將湘妃竹簾又推開半寸,
恰見三只銅雀銜著褪色紅綢掠過榮國府飛檐,
那綢子分明是去年元宵掛在正堂的“福”字幡尾。抬轎婆子的皂靴碾過滿地殘紅時,
遠處傳來梆子聲——酉正三刻,比她遞拜帖約定的時辰整整晚了半個時辰。
??“姑娘仔細迷了眼?!敝軏邒呱焓忠诤熥樱瑓s被綰兒腕間冷硬的珠子硌得縮手。
這串青金石是揚州外祖母咽氣前塞給她的,說是能鎮(zhèn)二十年一輪的“血月煞”,
此刻映著西墜的殘陽,竟在雀鳥掠過時沁出猩紅光暈。轎子忽地劇震,
綰兒扶住鎏金轎欄的剎那,
聽見琉璃脆響混著潑辣女聲刺破暮色:“哪來的野轎也敢沖撞璉二奶奶的翡翠屏風(fēng)!
”??描金轎簾被金鑲玉護甲“唰”地扯開,
王熙鳳鬢邊赤金點翠鳳釵上的東珠正懸在綰兒鼻尖。鳳姐丹鳳眼掃過她素銀簪子,
忽地拈起那串青金石笑道:“好鮮亮的手釧,倒像是我們府上二十年前丟的舊物。
”綰兒嗅著對方指尖濃郁的玫瑰胰子香,垂眸瞥見轎外碎成八瓣的翡翠屏風(fēng)里,
映出十?dāng)?shù)道探頭探腦的丫鬟影子。??賈母院里的燭火在綰兒踏入時齊齊晃了三晃。
老太太攥著她腕子的手突然發(fā)顫:“這眉眼...竟比敏兒出嫁時還要像三分!
”滿屋抽氣聲里,綰兒看見黛玉指節(jié)攥得帕子上的翠竹紋都變了形,
而王夫人手中檀木佛珠“咔”地崩斷一顆,滾落到自己石榴裙下。
??寶玉突然撞翻纏枝蓮紋案幾,楓露茶潑濕了茜紗窗:“是了是了!
那年姑媽帶林妹妹坐畫舫歸寧,船頭掛的琉璃燈就是這個顏色!”探春急扯他衣袖時,
綰兒余光瞥見黛玉將松瓤鵝油卷推給身后瘦成紙片的小丫鬟,那丫頭腕上紫痕新舊交疊,
像極了揚州鹽船苦力常戴的鐐銬印。??三更梆子敲過七聲,
綰兒摸到薛姨媽贈的紫檀妝奩夾層。羊皮卷腥氣沖得她太陽穴直跳:“四月廿六,
通州碼頭三百石蘇木沉船,賴大已打點順天府書辦?!钡紫庐?dāng)票泛著霉斑,
青玉降魔杵”的字跡讓她瞳孔驟縮——這正是父親任漕運總督時追查的貢品失竊案關(guān)鍵證物。
??西墻根傳來瓦片碎裂聲的剎那,綰兒吹熄蠟燭。黑影掠過時腰間玉佩閃過螭龍紋,
與她妝奩暗格里的半塊殘玉嚴(yán)絲合縫。她摸出枕下外祖母給的蛇紋匕首,
聽見窗外巡夜婆子的燈籠正照出墻根血漬——那形狀恰似揚州鹽幫的暗號。
第二章 蘅蕪燼??五更天的梆子還在霧里飄著,
冷子興當(dāng)鋪的火光已映紅了半條鼓樓西大街。綰兒攥著當(dāng)票擠在人群里,
焦糊味混著檀木香往鼻子里鉆——那具蜷縮在廢墟中的焦尸,左手竟死死扣著半枚螭龍玉玨,
斷裂處與她妝奩里的殘玉紋路如出一轍。??“姑娘仔細臟了繡鞋。
”寶釵的嗓音裹著晨露貼過來,月白緞面斗篷下的手卻將綰兒往火場方向推了半步。
綰兒踉蹌間瞥見焦尸右手骨縫里閃著金光,未等細看,薛家小廝已潑來三桶井水,
那物件“當(dāng)啷”滾到她裙邊,竟是枚嵌著西域紅寶的金剛杵。
蘅蕪苑·毒蕊??“這是宮里新賜的堆紗宮花,妹妹戴著倒比那勞什子青金石更配。
”寶釵拈起牡丹花簪在綰兒鬢邊比劃,花蕊里藏的曼陀羅粉簌簌落在她肩頭。
綰兒假意失手打翻茶盞,趁鶯兒收拾碎片時,
指尖飛快抹了點花粉藏進指甲套——上月在揚州碼頭,
她親眼見鹽梟用這東西放倒了一船官兵。??外頭突然傳來哭嚎。綰兒推開雕花窗,
見周瑞家的揪著黛玉院里的小丫鬟跪在青石板上:“敢偷二姑娘的蝦須鐲,
把這賤蹄子捆了扔井里去!”那丫鬟腕上紫痕刺得綰兒眼皮直跳,
分明是昨夜得黛玉賞鵝油卷的那個。
寧國府·斷轅??王熙鳳的翠蓋珠纓八寶車行至十字街口,左轅突然裂作兩截。
綰兒蹲在道旁佯裝拾帕,指尖撫過車轅斷口——整整齊齊的刀劈痕,還沾著幾縷靛藍絲線。
這顏色她認(rèn)得,今晨火場外圍觀人群里,有個戴冪籬的女子袖口正是這般色澤。
??“林姑娘好伶俐的眼力?!辟Z蓉不知何時湊到身后,馬鞭梢有意無意掃過她后頸,
“聽說昨兒梨香院鬧賊,
生姨媽妝奩里丟了支鑲貓兒眼的金步搖……”綰兒轉(zhuǎn)身時“不慎”將青金石手釧甩在他腕上,
賈蓉頓時白了臉倒退三步——那珠子碰觸處赫然泛起蛛網(wǎng)似的血紋。
第三章 雙生棺??子時的更漏聲滲進大觀園青磚縫時,
綰兒跟著探春的燈籠摸到省親別墅地基處。白日里工匠挖出的描金柏木棺敞著口,
棺內(nèi)少女身著前朝制式的月華裙,面容與黛玉如同鏡中倒影,唯有眉間一粒朱砂痣紅得妖異。
探春的燈籠“啪嗒”摔在棺沿,火光搖曳間,綰兒瞧見尸身頸間掛著鎏金玉鎖,
鎖芯陰刻的“承乾”二字正與她懷中殘玉裂痕吻合。??“林姑娘倒是膽大。
”暗處突然響起妙玉冷泉般的嗓音,她雪白袈裟掃過棺木,腕間佛珠“咔”地裂開一顆,
滾出黑褐色的阿芙蓉膏,“三更天掘出邪物,需用櫳翠庵的雪水鎮(zhèn)著才好?!痹捯粑绰?,
黛玉的咳嗽聲自竹林傳來,她蒼白的指尖按在棺槨邊緣,生生掐斷半片染著丹蔻的指甲。
櫳翠庵·毒雪??妙玉烹茶的青玉甕里浮著層冰藍薄霧。綰兒借著添炭火的由頭靠近甕口,
嗅到雪水深處泛著甜腥——正是那夜寶釵宮花里曼陀羅粉的氣味。
窗外忽地掠過戴冪籬的身影,綰兒假意失手打翻茶盞,滾水潑在青磚上竟騰起靛藍色煙霧,
與寧國府?dāng)噢@處殘留的絲線色澤如出一轍。??“姑娘仔細燙了手。
”妙玉遞來素帕的手腕內(nèi)側(cè)閃過墨色刺青,
綰兒瞥見那圖騰分明是揚州鹽幫祭河神用的鬼面魚。庵外適時傳來寶玉的驚呼,
說是黛玉暈倒在雙生棺旁,掌心里攥著把沾血的西域金錯刀。
多姑娘巷·血圖騰??賈璉裹著酒氣撞開暗娼門扉時,窗欞上的鮮血還未干透。
綰兒用帕子蘸了點腥紅,
就著月色辨認(rèn)出鹽梟聯(lián)絡(luò)用的三足蟾蜍符號——這正是父親當(dāng)年追查漕運案時,
在遇刺同僚背上見過的標(biāo)記。多姑娘的胭脂匣子翻倒在榻,匣底壓著的婚書上,
男方署名竟是賴大侄子,而保山一欄赫然蓋著薛蟠的私章。??巷口傳來急促馬蹄聲,
綰兒翻窗時扯落多姑娘腰間荷包,里頭掉出顆鴿卵大的東珠,與王熙鳳鳳釵上那顆一般無二。
她躍上屋脊的剎那,瞥見賈蓉帶著順天府衙役舉著火把圍住院落,
為首官差靴筒上繡著螭龍紋,與她妝奩中的殘玉紋路分毫不差。
第四章 鎖魂咒??賈母七十大壽的鎏金壽字燈籠還未點亮,
榮禧堂楠木梁上已滲出腥紅血珠。綰兒指尖蘸了血珠輕捻,
竟在宣紙上拓出《金剛經(jīng)》片段——字跡與黛玉每日抄寫的藥方箋子分毫不差。
席間王熙鳳正說“老祖宗福壽雙全”,忽見血珠連成線墜入她碗中,
佛跳墻的濃湯頃刻沸騰如血海,浮出半片描著鬼面魚的殘破經(jīng)幡。
??“這是敏丫頭出嫁前供的《楞嚴(yán)經(jīng)》!”賈母拐杖猛擊青磚,
渾濁老眼死死盯著經(jīng)幡角落的“敏”字朱印。黛玉突然咳出鮮血,
染紅了腕上綰兒昨夜暗贈的青金石珠串,珠子遇血竟浮現(xiàn)梵文,
正是秦可卿靈柩停靈處梁柱上滲出的黑血所繪判詞。
太虛幻境·鏡影??癩頭和尚的銅鏡照上綰兒眉心的剎那,
鏡中雙生棺尸身的朱砂痣突然迸裂。無數(shù)金粉從鏡面噴涌,在空中拼成金陵十二釵判詞,
偏偏“林黛玉”三字被替換成“林綰兒”。寶釵擲出的宮花刺破幻象,
花瓣散落處顯出一行小楷:“通州漕運案,乙巳年三月十四,子時。
”綰兒心頭劇震——今日正是三月十四!??妙玉的雪水甕突然炸裂,
靛藍煙霧中浮現(xiàn)戴冪籬女子的輪廓。綰兒扯下對方面紗的瞬間,
赫然見到二十年前暴斃的賈敏容貌,只是那女子眼尾多一顆淚痣,
手中緊握的青玉降魔杵與她妝奩中的當(dāng)票圖樣嚴(yán)絲合縫。
秦可卿舊居·黑血判??子時的更鼓未響,綰兒已循著血腥味摸到天香樓。
秦可卿的拔步床帳幔無風(fēng)自動,床板縫隙滲出的黑血自動匯聚成《紅樓夢》原稿判詞。
當(dāng)寫到“玉帶林中掛”時,血字突然扭曲成鹽梟密文,綰兒用父親遺留的漕運密碼破譯,
竟是“薛蟠與南安郡王合謀”八字。??窗外傳來兵器相接聲。綰兒伏在窗欞下,
見賈蓉正與順天府衙役密談,
那官差解下的腰牌分明刻著螭龍紋——與廢太子府令牌紋路倒置鏡像。
賈蓉袖中落出的婚書殘頁,男方姓名處暈開的墨跡下,
隱約可見“賴尚榮”三字與薛蟠私章重疊。
第五章 子夜劫??子時的梆子聲敲碎通州碼頭的霧氣時,綰兒腕間青金石已燙如烙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