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
我好像有那么點印象。
我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秋暮蓉從小就刁蠻任性,還不愛讀書,上完初中就跟著那些小混混們跑了,前兩年才回來。
說是去了趟泰蘭德,不知在那邊做什么,賺了大錢,開上了跑車,還交了個花臂紋身男朋友。
那時候我爸還沒去世,我也沒從家里徹底搬出來,繼母還躥攆著讓我畢業(yè)后跟我妹一起去泰蘭德打工,賺大錢。
我當(dāng)時心里就覺得不太對勁,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想不到兩年過去,她真跟那個花臂男友在泰蘭德舉行婚禮了,還想邀請我去當(dāng)伴娘?
做夢!
我想都沒想就拒絕,“我不去,也別朝我要彩禮,我祝她生十個兒子!”
說完我就要掛電話。
張亞娟那刺耳的大嗓門又透過話筒傳了過來,“小朝,你忘了你爸死的時候跟你說過什么了嗎?”
我愣了下。
我爸是前年得肺癌死的,檢查出來已經(jīng)是晚期了,張亞娟娘倆一聽是這么燒錢的病,轉(zhuǎn)頭就跑了,一天都沒伺候過我爸。
我當(dāng)時正上大二,要忙著完成學(xué)業(yè),下了課就往醫(yī)院跑。我爸最后走的時候,連人帶盒十斤沉,而我剛好也累瘦了整整十斤。
說來也怪,我爸走的那一天,握著我的手說,“家里存折都放在床頭那個有密碼的抽屜里,那是我和你媽媽留給你的,還有一個首飾盒,那是留給你妹妹的……”
我原本已經(jīng)哭得淚眼朦朧,聽到這話氣得連鼻涕都噴出來了,“爸,那對母女連病都不想給你治,你居然還惦記著給她們留東西,你未免也太心軟了吧!”
我爸卻拍了拍我的手背,啞聲道,“這都是咱們父女欠她們的??!那個首飾盒就當(dāng)做給你妹妹的嫁妝,你一定要親手交給她,聽見了嗎?”
我百般不高興,卻不想違背我爸的遺愿,只得點點頭,“爸,我知道了,我會把它交給秋暮蓉的?!?/p>
然而我爸看出了我的敷衍,用最后一絲力氣緊緊捏著我的手,“你一定要……親手交給她,不能……不能委托別人,千萬要記住……”
話音未落,心電檢測儀就變成了一條直線,我爸也徹底闔上了眼睛。
“爸——”
后來,我一個人把我爸的尸體火化下葬,還給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辦了場葬禮。
我爸只有我和秋暮蓉兩個女兒,我便給他摔盆打幡。
他在村里教了二十年的書,村里人都很敬重他,葬禮那天全村男女老少都到齊了,唯獨少了張亞娟和秋暮蓉。
自那之后,我心里再也沒有她們娘倆,全當(dāng)她們死在了東南亞。
頭七那天夜里,涼風(fēng)習(xí)習(xí)。
我在家里收拾父親留下的遺物,從那個帶著密碼鎖的床頭柜里找出了兩份存折。
一份十萬的,一份五萬的,這是我父親留給我全部的家當(dāng)了。
我再往抽屜里摸去,找到了一只小巧的長方形盒子,那盒子是木頭做的,表面印著很多花紋,明顯不是這個年代的東西。
當(dāng)我打開盒子的那一刻,無數(shù)華光碎片從我眼前閃過,還沒看清底下那層放著什么東西,就暈了過去……
我還以為是自己傷心過度,把眼睛給哭出問題了。
后來我上網(wǎng)查,才知道這叫螺鈿漆盒,如果真是老物件,價格不菲。
我開始心生怨氣,覺得爸爸偏心,一個不要他的女兒,居然能得到他最值錢的遺產(chǎn)。
而我守著他直到最后一刻,卻換不回他的寵愛。
不過這個念頭僅在我腦海里停留了幾天,就煙消云散了。
人都死了,還計較那么多做什么。
那十五萬存款被我找了個定期存了起來,輕易不敢動。
至于那個螺鈿漆盒,我又嘗試打開過幾次,可每次開啟那個漆盒我都頭疼欲裂,是生理上無法形容的難受。
我心想,可能是我爸的在天之靈不讓我碰我妹的嫁妝,在警告我吧。
這老登,偏心得咧!
前不久我從大城市回到村里,特意打開那個密碼柜看了一眼盒子還在不在,也不知啥時候能把這晦氣玩意交給秋暮蓉。
誰知,說曹操曹操到,人家主動找來了!
張亞娟聽我停頓了那么久,還以為我把電話掛了,焦急地喊道,“喂,喂……小朝你還在嗎?”
我沒好氣地說,“想要我爸留給秋暮蓉的嫁妝是吧?讓她自己回來拿啊,她還欠我爸三個響頭呢!”
“小朝,蓉蓉三天后就要舉行婚禮了,你讓她怎么回國嘛!”張亞娟顯然去泰蘭德久了,說話語調(diào)也從東北大碴子變成了泰式拉長音,唯獨沒變的是那大嗓門。
“你和蓉蓉兩年沒見了,她很想你,媽媽也想你,你就當(dāng)過來泰蘭德玩一趟,順便參加她的婚禮,機(jī)票和住宿我們?nèi)?!?/p>
“我現(xiàn)在剛上班,不好請假,我考慮考慮吧。”我回答的模棱兩可,但心里已經(jīng)動搖。
畢竟我爸臨終前的最后一句話,就是讓我把那個漆盒交給秋暮蓉當(dāng)嫁妝,我怎能違背他的遺愿呢。
張亞娟一拍大腿,“哎呀,你在那邊一個月賺多少錢?你來泰蘭德之后媽媽補(bǔ)給你還不行嘛!”
我眉梢微挑,能讓鐵公雞拔這么多毛,看來這個螺鈿漆盒果然價格不菲,張亞娟也算是下血本了。
“行,你給我買機(jī)票吧,我明天就過去?!蔽覐拈T檻上站起來,活動了下筋骨說道。
張亞娟笑得像公雞打鳴,“咯咯咯,那就這么說定了,我馬上就給你訂機(jī)票!”
掛斷電話后,沒兩分鐘訂票信息就發(fā)到了我手機(jī)上。
我還挺詫異,頭一次讓張亞娟花點錢這么爽快過。
不過一尋思,如果那個螺鈿漆盒真能賣個幾十萬,甚至百萬,幾千機(jī)票又算得了什么,換我,我也爽快!
當(dāng)晚我便回去收拾行李,把那個螺鈿漆盒塞進(jìn)了箱子里。
走之前我還去我爸的遺像前給他上了三炷香,告訴他:
“您老人家的心愿我替你完成了,以后別再那么小心眼,怪我惦記你二女兒的嫁妝,我這就給她送過去!”
說完,我去廚房關(guān)火。
再回到客廳時,不知是夜里風(fēng)太大,還是我這次買的香質(zhì)量不好。
我剛插到遺像前的三根清香,竟然全都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