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所言槐水鎮(zhèn)鬼氣都已除盡?”謝時安問道。
“都已除盡?!蓖踔鸬?。
“呵?!敝x時安冷哼,又道:“你們宗門上下并無除盡槐水鎮(zhèn)鬼氣附著邪祟,鎮(zhèn)中幻陣強勁,若無王家主帶我們破陣,來人便被假象迷惑,白白喪命。”
“不可能!明明槐水鎮(zhèn)……!”王知一瞬涼意從頭頂穿透腳踝,冷汗直冒。
他忽的驚叫道:“我想起來了!槐水鎮(zhèn)邪祟擅長幻術,我們都叫他給騙了?!?/p>
轉而又道:“不過,幻陣不至于傷人性命,攝取產(chǎn)生的念欲罷了,厲害的是那赤明,抽尸無數(shù)以血助長修為?!?/p>
王起身為江逐宗宗主,謝時安剛話里行間句句提醒他的失責,沒教好宗門子弟,偏后半句提他,叫他不好說甚,面上更加難堪。
“那不簡單,將那什么赤明除去不就得了。”王利說道。
“好啊,那你去?!敝x時安看不慣王利他事不關己無所謂的樣,頂他道。
王利雙目瞪向謝時安,他怎么竟和這些個沒娘生沒爹養(yǎng)的杠上了,謝時安和裴炎一丘之貉,敢在我的地界薄我的面子,好大的臉。
“謝知?!迸嶙踊闯雎暋?/p>
謝時安姍姍閉上嘴,周厭扯他到一旁。
“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出赤明現(xiàn)在何處?!迸嶙踊吹?。
說得有理,眾人紛紛點頭。
“赤明抽取槐水鎮(zhèn)百姓血肉往東南方向逃竄,派出的弟子還在追查?!蓖踔妓髌陶f道。
“行了,利兒和你哥哥帶著他們?nèi)セ彼嚳词?,我與你們師兄去追查赤明下落,槐水鎮(zhèn)一旦發(fā)現(xiàn)赤明蹤跡拖住他傳音符于我?!蓖跗鸬?。
“若拖不住呢?”謝時安問道。
赤明殘害多少無辜百姓,鬼氣熏天,王家弟子是懶蕩也不至死,王起一句輕飄飄拖住它,沒想過宗門弟子拖住后會是何種慘狀,他才是荒唐!
王起看是謝時安出言不遜,厲聲道:“拖不住也得給我拖,榮家出力的只有你,想你定不愿丟榮家主臉面對吧?!?/p>
“嗤”,謝時安轉怒嗔笑道:“好啊,王家主遇上了我只管拖住赤明,你門下的我不管,到時候自身難保,你我誰是誰,走!無玉!”
背過身欲要走,轉頭對裴子淮道:“裴子淮,你跟我走還是留下,自己選吧。”
話落,謝時安帶著周厭頭也不回走出大殿。
王起氣的捏碎一旁金木色扶手,指關節(jié)“咯咯”作響,靈力威壓震懾大殿。
裴子淮站在原地,望向謝時安背影沉著眼,未跟出。
謝時安朝前走,周厭身后緊緊跟著,他感受到謝時安身上前所未見的靈氣如此純粹充盈,難怪,難怪他事事要比尋常人強上許多。
“你會怪我嗎,無玉?!敝x時安突然開口。
“我不怪你,就算謝兄你不提,我也是想走的?!敝軈捇氐?。
“唉,我又闖禍了無玉,又要給干爹添麻煩了?!敝x時安心下懊惱,確無悔過之意。
“叫他兩個兒子去槐水鎮(zhèn),我們其余人同去,又叫我們見到赤明拖著它,擺明不拿我們的命當回事,真要出了事他那軟蛋兒子第一個跑。”謝時安道。
“到那時我們不護著王利他們,給我們來個莫須有的欲加之罪,護著他兒且要拖著赤明我們生死未卜,王家的連同王起毫無人性可言,踩著他人性命登上云梯,也不怕找他索命。”
周厭細想,王起好算計,王利不及他心思狡詐半分。
“謝兄,有些事我也不藏著掖著了,總要與你說說?!敝軈挼馈?/p>
“你講?!?/p>
“一連四日,我不斷思索,為何裴家主不選其他人偏偏選我們兩和一些靈力不高不低的弟子支援槐水鎮(zhèn)。”周厭眼神忽閃。
“你的意思是——”
“嗯,一個大膽的猜測,裴王兩家是想將我們當作墊腳石,要是我們不幸死在槐水鎮(zhèn),對于他們來說也無關緊要不是嗎?”
周厭此話像是變了一個人,戾氣極重,謝時安眉頭緊鎖。
“謝兄,裴家弟弟定能活著出去我不信裴家沒有給他保命的法器,而我們……”
謝時安開始思緒混亂,認識這么久以來周厭不該是這樣的,他明明處處與人為善,性子干凈純粹。
謝時安盯著周厭不說話,良久周厭語氣放緩道:“嚇到你了?”
“謝兄,我同你一樣,只對對我好的人良善,你知道周家有多想我死嗎,他們視我為一個污點,我……!”謝時安一把摟過周厭。
周厭頓住,耳邊聽謝時安柔聲說道:“無玉別怕,我們誰都不會死?!?/p>
半晌,謝時安聽周厭輕聲回他道:“嗯?!?/p>
兩人御劍前往槐水鎮(zhèn),大殿上裴子淮的做法讓謝時安有些難受,不過人各有志,怪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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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水鎮(zhèn)恢復他們來時的模樣,幻陣又起了,他們走進時街口賣菜阿婆喊他們,謝時安周厭想起阿婆死前跪地模樣,還是上前,問道:“阿婆,你家菜怎么賣?”
阿婆笑呵呵甩甩攤位上個大飽滿的白菜,說道:“兩位小公子湊近點看啊,怕你覺得不新鮮哦。”
彼時三歲大的孩子坐在石子階梯上玩竹蜻蜓。
謝時安一手抵住周厭胸口,示意他停下。
謝時安一點點湊近,只聽阿婆悄聲說道:“小公子,你看著就很新鮮,留下來吧?。。 ?/p>
謝時安拔出劍當即斷了準備刺穿他胸膛的利手,一甩,黑色鬼氣消散,阿婆眼見沒得手,雙眼泛白緩緩露出猙獰面目,一躍,跳上菜攤。
謝時安雙指一并口中念劍訣,凝枝劍身附靈,阿婆忽感不妙剩余那條手臂突起想扭斷謝時安脖頸,千鈞一發(fā)凝枝劍身沖向阿婆,一息,頭身分離,噴出黑色鮮血,大量鬼氣涌出,纏繞謝時安周身隨后漸漸散去。
孩子定格一般消失在石梯上手中竹蜻蜓掉落,兩人回到賣菜攤上死前模樣,阿婆手中仍緊緊摟著孩子。
謝時安收起凝枝,撿起掉落在石梯下缺角的竹蜻蜓,撣了撣塵土,隨后放進阿婆懷里孩子手中,做完走回周厭身旁。
“無玉有受傷么?”謝時安問道。
“我無事,倒是謝兄你剛剛為何突然攻擊賣菜阿婆?”周厭不解問道。
“她要殺我?!敝x時安說道。
周厭大驚,他分明看見是謝時安無緣無故朝那阿婆刺一劍,要不是知曉阿婆本就是鬼尸,周厭定會上前阻攔。
兩人猛的抬頭相視,異口同聲道:“幻境!”
這就是王知所說的不傷人性命,只攝取欲念,可笑至極。
“無玉啊,反正他們也不想活,不然我拿劍把王家剩下的那幾個也砍了,省去痛苦,怎么樣?”謝時安笑的一臉陰沉。
“謝兄,三思而后行啊?!敝軈捙浜系?。
一時間兩人沒繃住,“哈哈哈哈哈?!?/p>
“把你身后那孩子交出來!”
“他只是個瘦弱的無辜孩童,你們太過分了!”
“好啊你!出了宗門就敢這樣對我們是嗎,狗雜種?!?/p>
不遠處傳來陣陣爭吵聲,引起不小動靜幻境百姓偏頭圍觀。
出言弟子見他不為所動,極其囂張舉起手要打阿草,阿草轉過身蹲下死死將孩童護在懷中,謝時安見狀捻起地上一對石子,砸向那名弟子手背,吃痛回縮。
周厭上前扶起阿草,正如阿草所說,他懷中孩子又瘦又小,臟兮兮的,正害怕的整個人深深往阿草懷里埋,謝時安將他們擋在身后。
“怎么回事?”謝時安問那三人。
“你得問他,果然狗雜種就是命賤?!比似渲幸蝗苏f道。
謝時安手中上下把玩石子,眼神微瞇,威脅道:“好好說話?!?/p>
他們曉得謝時安手里石子的厲害,那名弟子手背還火辣辣的。
“宗主帶你們走后,幻陣重啟,我們?nèi)怂奶幙辈椋贰⒉莶恢睦镎麃砗⑼?,偏要帶著,我們幾人起了爭?zhí)?!逼渲幸蝗艘晃逡皇馈?/p>
“越想越奇怪,明明幻陣里未留存活人氣息,孩童打哪來?”
“要我說指不定是哪個邪祟變得,快快將他除去以絕后患?!眱蓚€弟子一唱一和說道。
“謝,謝師兄,不要相信他們,孩子是我在槐水鎮(zhèn)觀音廟發(fā)現(xiàn)的,他快死時吊著一口氣,我于心不忍用玉露丸救活。”阿草怕謝時安不相信,說話格外激動,也不磕巴了。
“莫急,我沒說不信你。”
“你們?nèi)齻€驗孩子氣息了?”謝時安問道。
“尚……尚未,可是那孩子一看就很可疑!”一人還要再辯。
“宗門第一課有沒有教過你們,不可濫殺無辜百姓,孩童更甚,違者如何?你來說?!敝x時安指向中間那人。
謝時安氣勢足,那名弟子弱弱回答道:“二十靈鞭,關禁閉,抄寫懺悔錄百遍……”
“不錯。”謝時安說完,三人不敢有所動作。
“行了,散了吧,孩子交由我和周師兄來驗,你們四處勘查,有情況速來稟報,記住保下自個兒性命最為關鍵。”謝時安松口掃視三人認真說道。
“是,謝師兄!”三人各自散去。
周厭先一步謝時安驗了那名孩童,確實是尋常百姓無疑,怪就怪在槐水鎮(zhèn)除他們以外不可能還留有活口,何況半大孩童,那三名弟子講話難聽,想的卻是萬全之法,任誰都會為保下自個兒性命做出選擇。
懷中孩子看他眼神閃躲。
“阿草和我說說,你是怎么去的觀音廟?”謝時安說道。
阿草牽著孩子站起,幫他拍拍身上臟污,袖中掏了塊香餅給他吃,孩子歡喜接過,一點一點啃咬。
阿草娓娓道來事情前后:“你們走后,他們?nèi)瞬幌参?,便分道而行我一人勘查一路,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一間陳舊破敗的觀音草廟,里面很臟,四處結網(wǎng)落灰,只有那觀音金燦燦,阿生是我在觀音像后頭找到的……喂他吃了玉露丸醒后執(zhí)意跟著我。”
“待阿生與我出了觀音廟回到集市,才察覺幻陣重啟,接著遇見了三位師兄,于是有了剛剛的爭執(zhí),沒過多久你們來了?!闭f完阿草慌忙輕拍阿生背叫他吃慢些,怕他噎著。
“阿生?”謝時安面帶疑惑看向阿草。
“是他,我給他取的,他會說話但不記得自己是誰了,父母在何處?!卑⒉葜噶酥敢慌耘酗灥暮⒆诱f道。
謝時安瞥了一眼阿生,感受到灼熱的視線,阿生默默躲到阿草身后去,偷偷探頭看他一眼,又快速縮回。
這孩子能夠在槐水鎮(zhèn)活下來其中的緣由莫非是有什么契機,必須摸清,有利于保命。
“啊,謝師兄,周師兄,宗主他們沒和你們一起回來嗎?”阿草突然想起只有謝時安,周厭二人,不見其他師兄弟,心里疑惑道。
“阿草,你跟我還是無玉隨便一個都行,別怪我說話難聽,你們江逐宗沒一個能看的,還喜歡狗仗人勢,這不我和你周師兄被氣的直接回來了?!敝x時安搖搖頭無奈道。
“謝兄說的對,呆在王家宗門你少不了被欺負,如若覺得為難不愿跟我們的話,換個地呆也可。”周厭溫聲道。
“謝謝二位師兄好意,我娘生前常說人活在世要懂得知恩圖報,江逐宗養(yǎng)育我長大,雖然師兄弟們看不上我,時常勞累,終歸給了我一個安身立命的落腳處,恩得還?!卑⒉菡f這話時眼神堅定有光。
阿草這么好,沒去對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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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他謝時安那么大的臉,爹都氣成什么樣了?!蓖趵c弟子御劍前往槐水村。
“謝兄應該也是一時情急。”王剛說道。
“你才與他認識多久,胳膊肘往外拐難怪爹喜歡我多一點?!蓖趵S刺他道。
一旁師兄弟附和:“是啊,謝時安不過榮家養(yǎng)子那般囂張回頭事情解決,宗主去榮家告他個不敬尊長的罪名,看他還跳不跳的起來?!?/p>
又聽一人道:“那還用說,形同無父無母的棄子,榮家主收養(yǎng)它就該當一條聽話的狗,敢頂撞我們宗主哪里來的膽子。”
背部突然被狠狠抽打,幾人差點掉出劍外,一瞬痛的直叫。
劍鞘回側,裴子淮御劍靠近,見抽打他們的是裴子淮欲要破口大罵的嘴悻然閉緊。
“無故辱罵裴家一月同門修行子弟,回御靈自去誡堂領靈板十下?!迸嶙踊丛掗g威壓語調冰冷,對上面無表情的臉,弟子害怕的頻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