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這個季節(jié)的天氣最是宜人,鮮花遍地,綠葉蔥蔥,就連風(fēng)也很溫柔。
山省,長治,火車站,一臺綠皮火車緩緩行駛進(jìn)站,靠臺停車,隨著車廂門打開,大批量的人群從火車中下來。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來這里務(wù)工的農(nóng)民工,因為長治煤礦居多,每年都有大量務(wù)工人員過來挖礦,養(yǎng)家糊口。
人群中,一名少年拉著行李箱,緩緩從火車上走了下來,他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快速出站,而是站在原地,看著遠(yuǎn)處蔚藍(lán)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異常享受的說道:“還是家里面的空氣甜呀!”
少年叫王一,今年二十三歲,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小平頭,皮膚呈現(xiàn)一種健康的小麥色,面容剛毅,棱角分明,身材勻稱,特別是他的眼神,異常明亮,很惹人注目。
王一是長治本地人,他入伍當(dāng)兵了五年,剛退伍回來。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位置,五年前王一離開之時,滿臉稚嫩還未消退。
如今,卸下戎裝,歸來仍是少年,相比于五年前而言,稚嫩的面容變得立體而剛毅,充滿了男人味。
王一在火車站等了一會,等人流量少了之后,這才拉著行李箱邁步走出火車站。
記憶中的地方有了很大的變化,樓房變高了,街道變干凈了,人的生活質(zhì)量也提高了,火車站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也相對減少了。
王一一路上拒絕了好幾個黑車司機(jī)的邀請,拉著行李箱,憑借著記憶走在街道上,路過水果店的時候,王一特意進(jìn)去買了兩大兜水果,這才來到公交站牌這里等車。
他比原計劃提前退伍了一周,加上他沒有手機(jī)等通訊工具,所以家里人不清楚王一的動向,自然沒有來迎接。
何況,他家里也沒啥人,只有他母親周燕和他妹妹王然。
王一的家庭很普通,他父親是大貨車司機(jī),在他十歲那年,他父親就車禍去世,車輛沒有保險,司機(jī)又肇事逃逸,這導(dǎo)致王一家一分賠償都沒有得到。
家里的頂梁柱倒下,王一家的情況開始日益變差,單親家庭讓他在同學(xué)之間很受鄙視,認(rèn)為他好欺負(fù)。
王一這人的性格從小就剛硬,因為這種事兒,沒少給人干架,這導(dǎo)致他成績非常差勁,剛一成年,為了減輕家里的負(fù)擔(dān),也為了給王一謀一條好的出路,王一母親毅然決然的將王一送去了部隊。
這一待就是五年,三年義務(wù)兵,延期兩年,光榮退伍。
王然比王一小五歲,在王一的保護(hù)下,王然的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非常好,兩人可謂天壤之別。
公交車到來,王一迫不及待的沖了上去,歸心似箭。
已經(jīng)五年沒有見自己母親和妹妹了,王一恨不得立馬閃現(xiàn)過去。
這越到跟前,就越激動!
五馬鎮(zhèn),位于長治市南郊,距離市中心差不多十五公里左右,在十五年前這里還是一個村莊,因為附近發(fā)現(xiàn)了四個煤礦,村莊的規(guī)模越來越大,逐漸就成為了城鎮(zhèn)。
不過這個鎮(zhèn)上有一半都是外來人口,定居在這里的。
這個鎮(zhèn)上的人大部分都在附近的煤礦上班,這四個煤礦都隸屬于長治滿氏集團(tuán)。
一個小時左右,公交車終于到達(dá)五馬鎮(zhèn),王一迫不及待的拉著行李箱邁步下車,一路小跑著往家的方向而去。
五年沒有回來,小鎮(zhèn)的模樣也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最顯著的變化是由瓦房變?yōu)榱舜u房,不過大概的位置沒有明顯的變化。
王一家在村鎮(zhèn)最東頭,要穿過一條主街道,看見一棵老槐樹,槐樹正對面就是王一家。
現(xiàn)在是下午四點(diǎn)多鐘,這個點(diǎn)大部分人都還在煤礦上工作,不過村鎮(zhèn)上閑著沒事的婦女都喜歡搬著板凳,三五成群的湊在一塊閑扯淡。
“東頭王元槐家的人可太慘了!”
“可不是嘛,家里男人沒了,現(xiàn)在閨女也沒有了!”
“厄難專挑苦命人啊,我聽說那姑娘是謀殺的!”
“不用聽說,就是被謀殺的,器官丟了!”
“可惜了,多好一姑娘啊!”
“可不是嘛,我見過那姑娘,叫然然,看著可乖巧了,也很懂事兒!”
“……………”
這群父母的嗓門很大,說話都跟踏馬吆喝差不多,生怕別人聽不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的熱火朝天。
王一本來小跑著,但是聽見這群人的談話后,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隨著一句句話語傳入到王一的耳朵中,王一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慘白起來,整個人看著異?;艔?。
下一秒,王一拉著行李箱邁步?jīng)_閑扯淡的大媽們走了過去:“你……你們說誰家?”
王一聲音顫抖,心臟瘋狂跳動,就這么一會,他額頭上都是汗水。
“村東頭王元愧家?。 ?/p>
王元愧,王一父親的名字。
“那姑娘叫……叫什么名字?”王一再問。
“王然好像?!?/p>
“她……她死了?”王一再問。
“對,死了,還沒下葬呢,明兒才下葬!”
對方話還沒說完,王一扔下行李箱和手中的水果,瘋了一樣的往東邊跑去。
剛跑沒兩步,王一瞬間摔倒在地,他掙扎著起身,不等站穩(wěn)就繼續(xù)瘋狂往前跑,看起來是那么慌張。
王然,是他親妹妹!
“這小孩怎么這么眼熟呢,好像見過!”
“我也覺得熟悉啊!”
“好像是王元愧家的兒子,叫什么來著?好像去當(dāng)兵了!”
“叫王一!”
“對,對,叫王一!”
“……………”
村口到王一家大概一公里的距離,王一只用了兩分十八秒就跑了回去。
熟悉的老槐樹,仍然是五年前的瓦房,只不過看起來更加破舊了。
門口位置只有十幾名中老年人聚集在一塊,看著像來參加葬禮的。
旁邊,三名和王一年紀(jì)差不多的少年,正蹲在老槐樹下抽煙。
門可羅雀!
王一父親去世以后,王一家的生活逐漸困難了起來,王一的母親身體不太好,有哮喘病,不能干重活,每個月還得支出一筆不小的醫(yī)藥費(fèi),所以王一家的生活很艱苦。
當(dāng)初王一的父親下葬殯葬費(fèi)都是找親戚朋友借的,王一入伍這幾年,每個月都會給家里寄錢,不過這點(diǎn)錢不僅得讓王然上學(xué),還得供王一母親買藥,仍然是入不敷出。
家窮親戚少,來家里幫忙的人不多,倒也在情理之中。
特別引人注目的是,老槐樹上還有瓦房的門上都插著白色的紙條,墻上還靠著白色的花圈,門外搭建了一個靈棚,一個黑漆漆的棺材正放在靈棚中間。
棺材正前方,一個身形單薄的婦女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王一掃了一眼,立馬沖進(jìn)了靈棚之中。
棺材正上方,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看起來十七八歲,眉眼溫柔,笑容甜美,只不過照片是黑白的。
王一只看了一眼,只感覺心臟被人捏碎了一般,鉆心的疼,這種疼讓王一幾乎要昏厥過去,這種疼讓王一喘不過氣。
他想喊,但是根本喊不出來,眼淚卻不受控制的瘋狂流下。
五秒后,一聲凄厲的,極其壓抑的吼聲從王一喉嚨中發(fā)出。
“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