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農(nóng)工商,是士大夫為維護自身利益制定的等級階級。
在前朝快滅亡的那十幾年里皇室瘋狂維護這一制度,對人們嚴苛至極。
不少人哪怕是賣兒鬻女,哪怕是入宮做太監(jiān)都不愿去當那人人斥責(zé)的賈人。
那十幾年,算得上是商賈的至暗時期。
所以即便是迎來新朝,迎來制度被放開的一天,依舊沒多少人敢踏出這一步。
新朝建立之初迎來的有曾經(jīng)被壓迫的官員,有被前朝弄得家破人亡的匠工,也有被搞得沒地種的農(nóng)民。
就是沒有商賈。
等到朝堂穩(wěn)定下來后,一些有膽識的商人真正意識到新朝的不同,才敢試探的踏出那一步。
但朝堂已然穩(wěn)固,先入朝為官的人又都是受前朝十幾年等級制度侵蝕的人,怎么可能會讓低一頭的商賈來壓自己?
所以……就發(fā)生了那場大燕建國以來的第一慘案。
那件事發(fā)生之后,商賈出身的官員們以及想要入朝為官的商賈們行事愈發(fā)小心謹慎了,絲毫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江邇空托生的家族江家,就是那敢于吃螃蟹的人之一。
如今江邇空的父親江錦玉,就是走了科舉的路子,在戶部任職當個從五品小官。
兄長則是在負有盛名的杏林書院上學(xué),準備來年下場科考。
書院離京城要近半個月的路程,所以不經(jīng)?;貋?。
今個算是今年第一次歸家,也難怪母親這般激動。
慢悠悠走向主院,江邇空在路上漫不經(jīng)心的想著。
平時在家無事可做,江邇空穿的很隨意。
但這次是兄長歸家,還是要打扮一番讓自家親哥哥看到一個全新的好妹妹。
所以江邇空特地穿上了哥哥送過來的杏黃金縷月華長裙。
再用淡藍色宮絳輕輕攏住細腰,佩戴由上個月自家商鋪剛做好的藍玉耳墜和頂花珠釵,再貼合她那平日里散漫悠閑的氣質(zhì),整個人與平時完全不一樣。
秋月和春華在服侍自家小姐時都在心里暗暗稱贊,還勸著小姐能多多打扮,經(jīng)常出門選衣裳首飾。
江邇空對此不置一詞,不說話默認聽進去了。
因為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還以為被哪個美人胚子穿了。
要不要趁著大哥歸家出趟門好好逛逛?江邇空內(nèi)心思索著。
其實江邇空不出門不只是有她本身不愿出門就想待著家里長蘑菇這個原因在。
更多的還是因為這個時代對女子潛在的局限性和束縛。
每次出門會弄出很大陣仗,江邇空覺得很麻煩所以就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這個朝代雖然對女子的管束比前朝寬松,甚至還允許女子出門經(jīng)商與和離婦另嫁。
但是對于那些還未定親的小嬌娘來說,還是有著諸多限制的。
例如戴幃帽遮住面頰、有條件的多帶侍衛(wèi)和丫鬟婆子或讓自家兄弟相隨等等。
而對于那些兒郎而言,就沒那么多限制。
可之所以有那么多潛在規(guī)矩,又是因為怕被壞人瞧見容貌心生歹心,恐自家還未成年的小女郎遭遇不測。
打著對她們好的名義多加束縛,真不知是對是錯。
心里想著事,江邇空也就沒注意前方。
“砰——”
江邇空撞到一股堅實的肉墻,撞得鼻子都紅了,剛想用手揉揉,結(jié)果被撞的人比她更快一步。
“疼了吧?靜寶,下次要注意看路。”
一道熟悉的聲音隨著春風(fēng)拂過面頰,悄然鉆進耳朵里,聲線如清泉流淌般洗滌飄落的靈魂。
江邇空紅了眼,鼻子比剛被撞時還要紅。
“大哥。”
“哎——”
江邇空聽到回應(yīng),仿佛彷徨無依的人有了可以庇護的地方,不顧以往遵守的男女之防直接攏著江依臣的窄腰不撒手。
江依臣被自家情緒內(nèi)斂的小妹那么一抱有些怔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輕拍對方肩膀哄著:“好了,沒事的,靜寶?!?/p>
“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了?大哥在大哥給你欺負回去?!?/p>
江邇空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被這哄小孩的話語弄得一散,也意識到是自己都那么大還抱著即將成婚的大哥著實有點于理不合,所以就松開了手。
“沒什么,大哥。是我太想你了,你第一次離家那么久?!?/p>
江依臣聽到這番解釋順著說:“噢,原來靜寶那么想我啊,不枉我費盡心思把這錦紗送過來給你做衣裙。”
“錦紗?”
江邇空也順著話說,仿佛真得對它十分好奇。
至于那番解釋,大哥信不信,就只有大哥和江邇空知道了。
“錦紗是杏陽那邊特有的綢緞,因其由錦絲制成但觸感卻似紗那般柔滑而得名,很受當?shù)匦」媚锏南矏?。?/p>
“因那里也有不少從京城來的學(xué)子,所以名聲也就傳到了京城,不少京城的夫人小姐們都以擁有錦紗制的絲物為榮……”
兩人就順著“錦紗”這一話題慢慢悠悠晃到主院青竹院。
青竹院。
兩對夫妻外加一個小孩(bushi)少年(dui)正在翹首以盼。
“快來了嗎?”
那一對年歲較大的夫妻之一——江家現(xiàn)任主母陳氏溫聲詢問一旁年歲較小的夫妻。
“就快了,娘。剛才有人來報臣哥碰上靜寶了?!?/p>
“這兩兄妹大半年不見自然是邊說邊走的,所以動作慢了點?!?/p>
姜氏回答道。
“是啊,娘。您安心,臣哥沒什么事,就是為了處理一些情況兒子才讓他歸家的。”
一旁的江錦玉也幫著答話。
聽見兒子兒媳這番說,陳氏這心才安了些。
但也不忘詢問他們夫妻二人究竟是為何事能讓積極備考好來年下場的大孫子請休一個月歸家。
難不成是為了成婚?
可是他與那胡家丫頭的婚事不是早就定好了七月?
現(xiàn)在才初春,要準備也不用回來的那么早。
難不成……
陳氏想到一個可能,心又提起來。
江錦玉夫妻二人有些不好啟齒,只無辜望著母親身旁的父親——江家現(xiàn)任家主:江望。
江望接受到暗示,輕拍老妻的肩膀道:“臣哥的婚事有變?!?/p>
所以需要歸家重新議親。
陳氏一顆心沉了下去,“是臣哥那……”
“當然不是,娘!是女方家那里出了變故,不關(guān)臣兒的事?!?/p>
潛臺詞:臣哥很好,身體也好,沒找人,也不是不行。
姜氏一聽就知是自己和丈夫的舉動讓陳氏誤會了,急忙解釋清楚。
只不過這事著實不好深說。
“那到底……”
陳氏放心了,只要不是因為自家大孫子身體有礙影響了婚事就行,正要問個清楚時就被自家老頭子打斷。
“好了,等臣哥他們來了再說?!?/p>
當著當事人的面說清楚才好。
陳氏知他意思,遂不再多言,等著那對兄妹過來。
其實兩人早在他們說話時就已經(jīng)來了。
本想著不讓奴仆進去通傳給長輩們一個驚喜,卻沒料到能聽到這樣的話。
江邇空偷瞄身旁的大哥,想看看他什么反應(yīng),有沒有難過傷心什么的,結(jié)果是意料之中的平靜。
平時他經(jīng)常說我安安靜靜的,對什么反應(yīng)都不大,結(jié)果自己不也是這樣?
就快要成婚了結(jié)果婚事黃了他還是這樣溫潤如玉的模樣,情緒沒有絲毫波動。
當初娘親給他定親時他也是這種淡定從容的模樣,就好像定親的當事人不是自己一樣。
可能是不在意?
畢竟兩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見都沒見過幾面。
不過這樣也好。
不是說自己身為小姑子不喜未來嫂子,而是兩人見面時一點都不像未婚夫妻,一個比一個冷淡平穩(wěn)。
日子是兩人一起過的,在一起時產(chǎn)生不了一點多巴胺的兩人,還是分開各自婚娶的好。
江邇空思緒飄遠,神游天外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