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市渝中區(qū),這里高樓林立,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一片盛世繁華之象。
在這光鮮的盛景之后,某處背街小巷的老舊出租屋內(nèi),李全福半靠在床頭,默默的盯著床單上零散的幾張鈔票。
他雙眼無神且呆滯,外面的繁華似與他沒有半分關(guān)系,就像處于兩個世界。
不知過去了多久,李全福終于長呼口氣,雙目逐漸有了焦距。他抬頭望向窗外,天色已漸沉,正是華燈初上時。
腹中傳出一陣陣咕咕聲,餓了!再次看了眼床上寥寥的幾張鈔票,李全福咬了咬牙,眼神一凝,下定了某個決心。
他一把抓起鈔票,胡亂塞進兜里,徑直開門下樓。
剛走出樓道,一陣陣火鍋香氣便隨風(fēng)而來,止不住地鉆進鼻端。
咽了口口水,他順著香味走了三百來米,就來到了巷口一家老火鍋店里。找了個角落坐下,抄起菜單就唰唰的勾了起來。
“毛肚、鴨腸、鱔魚、黃喉、小蔥、豌豆尖、鴨血…”
不多時,菜品上齊,鍋內(nèi)紅湯也翻滾起來。在濃郁的香味刺激下,李全福甩開膀子,一通胡吃海喝整了個肚兒溜圓。
心滿意足的打了個嗝,在旁邊小賣部買了瓶牛欄山二鍋頭,又拿了包中華香煙。
晃悠到大路邊,他拆開香煙點上一支,迫不及待地深吸一口!半晌后,才緩緩?fù)鲁鲆还傻{色煙霧來,舒服地嘆了口氣…
招招手,一輛出租車停到面前。
“師傅,麻煩去朝天門廣場”
十來分鐘后,李全福站在了廣場邊。他環(huán)顧四周,高樓大廈上霓虹閃爍,周邊如織的游客多如過江之鯽,大都市的繁華和喧囂盡顯。
找了個無人的休息椅坐下,他貪婪地看著這繁華的一幕幕,眼神中透露著不舍、不甘又無可奈何的復(fù)雜情緒!
摸了摸兜里僅剩的22.5元錢,想了想,摸出手機撥打了一個標(biāo)注著“房東”的電話。
“喂,劉姐嗎,我是李全福。這月房子到期我就不租了,給你說一聲。
嗯,對的,你放心,水電氣啥的都交清了,鑰匙在門口花盆下面,到時候你直接來收房就行。好,好的,合作愉快!嗯嗯,再見!”
掛斷電話,他長吁了一口氣,嘴里喃喃道:“這下沒什么事兒了吧,呵呵…”
凌晨十二點,喧囂漸去,華燈已暗。李全福按熄手中的香煙,慢慢起身,獨自朝江邊走去…
找了塊大鵝卵石坐下,望著滔滔而去的江水,他雙目漸漸迷茫,陷入了回憶中…
李全福于1983年,出生在一個美麗的小山村——渝州永川市桂花村。
這里有國家四A級景區(qū)——茶山竹海。風(fēng)景秀麗,民風(fēng)淳樸。
因為計劃生育,家中就他一個獨子。所以從出生開始,他就是父母爺奶手中的寶貝,從小沒吃過什么苦,家里條件說不上好,卻也還過的去…
轉(zhuǎn)折出現(xiàn)在他初中畢業(yè)那年。暑假時,他和幾個要好的同學(xué)去永川市里玩,年輕氣盛的他,因為一小青年對女同學(xué)吹口哨發(fā)生口角,而后他大打出手,一板磚導(dǎo)致對方破了像…
對方家里有權(quán)有勢,得理不饒人,非要把他送進少管所。
父母親戚八方求人托關(guān)系,最后雖沒被關(guān)進少管所,但賠償金卻高達十萬。這讓家里一夜回到了解放前,還拉了幾萬塊的欠賬。
父親為了盡快還清債務(wù),去了建筑工地打零工,家里田地上的勞作,就全都壓在了母親身上。而他自己高中畢業(yè)沒考上大學(xué),在家閑散一年多后也只能去打工…
在渝州一處遠房親戚掌勺的小館子學(xué)了兩年多廚師,后又耐不住辛苦去干過促銷員、開過出租車…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十來年,工作換了不少,卻沒混出個啥名堂。直到三十歲那年,家鄉(xiāng)茶山竹海旅游熱日漸興旺,又回老家弄了個農(nóng)家樂。
趁著這股東風(fēng),一家人辛辛苦苦幾年,才好不容易存了點家底,爹媽更是著急地給他物色起對象,一切感覺都走回了正軌。
可惜天有不測風(fēng)云,某天他開始咳嗽,本以為只是普通感冒,可吃藥吃了半個月也不見好,還咳得越來越嚴(yán)重。
在父母強行要求下,他來到渝州某三甲醫(yī)院做了檢查。結(jié)果一出,晴天霹靂!竟然已是肺癌晚期!他瞬間呆愣在原地!
足足過了一個多小時,他強自鎮(zhèn)定的去請教醫(yī)生。醫(yī)生看左右無人,憐憫的說了句,“沒手術(shù)機會了,吃好玩好吧!哎…”
命運又一次轉(zhuǎn)向,李全福欲哭無淚。天塌了,父母一夜之間白了頭,可又有什么辦法?
不愿放棄的父母拿出畢生的積蓄,靶向藥、放療、化療…掏空了家底。
最后父母要賣房子,被他死命攔下了。他聲淚俱下道:
“爸、媽,這是個無底洞啊!而且還治不好,我不能讓你們睡大街上??!
對不起,是兒子不孝,來生再報你們的大恩大德,讓我一個人靜靜的離開吧,就當(dāng)是我最后的愿望。也許有一天,我就會回來的…”
第二天,在父母泣不成聲,依依不舍中,帶著父母強塞給他,家里僅剩的一萬多塊錢離開了家…
離家后他獨身一人來到渝州主城,因為病發(fā)時會劇烈疼痛,要去醫(yī)院注射杜冷丁,他租了一個小單間在渝州暫時安頓下來。
一個多月過去,疼痛越來越劇烈,間隔也越來越短,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今天中午又去注射了一針,回到出租屋,數(shù)著兜里僅剩下的錢就陷入了茫然…
然后就發(fā)生了本書開頭的一幕。
…………
江水嘩啦啦的流,一刻也不停歇!陷入回憶的李全福卻被一陣劇痛拉回了現(xiàn)實:
“呵呵呵,藥效又過了嗎,呵呵呵呵,真是不甘心吶,這輩子沒能孝敬父母,沒能娶上媳婦,更別說混出個人樣了…
哎,罷罷罷,命里無時莫強求?。 ?/p>
疼痛越來越劇烈,他臉上已滿是豆大的汗珠,緊緊咬著牙,眼里閃過一抹絕然!
拿出酒瓶拎開,仰頭咕嚕咕嚕一口氣硬灌了下去…
胸膛似要裂開,胃里翻江倒海,他強忍著,嘴里嗬嗬地慘笑著,可眼淚卻如雨落下…
“爸、媽,對不起,對不起…”
又一陣劇痛襲來,他終于忍不住,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來。
這一下就像打開了閘門,再也關(guān)不上了,一口又一口鮮血不停噴出,把江邊沙灘上的卵石印的血跡斑斑…
呼呼地喘著氣,李全福意識逐漸模糊,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他沒注意到,在他腳下的江灘上,一顆小指肚大小的卵石被血侵染后,竟慢慢把血液吸收了進去…
在李全福軟倒的瞬間,卵石忽然爆出一團白色光暈,包裹著他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