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種事確實是顧準的問題。他進華納之前的那五年其實也是有遇到這事的。
電影拍完后，先后期。
后期完成了，就立馬聯(lián)系所有合作方先閱片，都沒意見后再送審。
而他當時負責給在場的領導們端茶送水。
但進華納之后，這部就免了。華納擔心如果導演參加閱片會的話，會說些有影響的話，所以自己導演庫里面的普通導演，是沒有資格到場的。
像顧準現(xiàn)在干的這種先上車后補票的事情。
倒也不是沒有，但一般都是大導演才有底氣做的。
而且也不是每一次都能這么干，其他人也是投了錢的，什么都導演說的算，萬一賠了呢，導演又不負責賠錢。
只是顧準也是花花轎子頭一回。以前拍完就被滾蛋了，后期都不是他一個小小工具人可以摻和的。更何況要和投資人一起閱片這么高大上的活動。
想了想，顧準只好帶著一些不爽，但底氣十足地說道：
“影片沒問題的，我就是投資方怕啥。送就送了。”
不過，失戀33天的宣傳還真是挺重要的。博納那邊也不能再無視。所以只好繼續(xù)說道：
“這樣吧，就今晚，讓小丫把李總那邊叫過來，一起看看。”
“老板，一般在發(fā)行公司看比較好。這里......”
郭凡看了看旁邊吃完丟著的包裝袋，放著喜洋洋的電視，一覽無余的陽臺上掛著晾曬的衣服。
有些苦笑道：
“專業(yè)啊老板。咱們專業(yè)點吧，去趟博納不遠的，就幾個小時?！?/p>
“好吧好吧，那你去約時間，最好今晚就搞定，底片在屋里你知道的。搞好了叫我?！?/p>
顧準聽到又要坐車跑去懷柔就一臉的不耐煩。
自己導演工作不都干完了嘛，怎么還有這么多事。
煩死了。
“小丫和甜甜都在外面逛街，你跟她們溝通?！?/p>
郭凡一臉無奈地看著轉(zhuǎn)身躺在沙發(fā)上看喜洋洋的老板，早已經(jīng)知道他性格，卻還是沒法完全適應。
這可是2008年。
躺平和擺爛都還沒出現(xiàn)的年代。
導演不應該是兢兢業(yè)業(yè)地修稿，夜以繼日得拉片，廢寢忘食地學習，然后鍥而不舍地追求自己的電影藝術嗎？
為什么他可以這么躺？
郭凡覺得自己撓破頭皮都想不明白。
可能，這就是老板的天賦吧。
原定八百萬的成本只花不到七百萬。
一點都沒有第六代導演那種漫天飛錢的豪氣。
他就這么有信心嗎？
就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嗎？
郭凡感覺自己想通了某些關節(jié)。
表示自己又學到了。
雖然顧準說的躺平實在不符合自己的三觀，但這種松弛感和自信讓他覺得，這才是大導演的修養(yǎng)。
至于明明是顧準理虧，不得已上車補票，卻依然敢讓自己去通知人家大老板。這種完全不把別人放在眼里的舉動。
實在是……
“或者，這就是胸有點墨虛懷谷,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自信吧?！?/p>
郭凡認了。
反正，該干的不該干的，他這個副導演兼執(zhí)行導演基本也都干完了，不差這點。
于是又給顧準的茶杯里添了點水后，立馬出門跟小丫助理聯(lián)系了。
老板神奇的不知道制片流程就算了，好歹還沒畢業(yè)。
兩位掛著制片責任的助理看來也一點都不知道閱片的事。
劇組一解散，就知道買菜逛街，后面一攤子事全交給郭凡跑腿。
“唉~”
一聲不知道如何表達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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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2008年發(fā)行巨頭之一的博納，發(fā)行部的領導真的很忙。不僅要工作，還要接待，或者被接待。
時間真不是那么好約。
好在郭凡性格本身就不是那么規(guī)矩的人。
否則也干不出拍小破球的時候，拉著吳晶客串個小角色，最后被串成投資人的事。
于是在等了半小時都沒見著人后，郭凡果斷地溜上了大樓的最高層。
幸運的是，于東的辦公室的確在這里。他人也還在。郭凡只是大力地敲了幾下門就被喊進去了。
不幸的是，像這種不告而來的事情，對于大老板們是比較忌諱的。
你啥檔次啊就直接往我辦公室沖。萬一我正在做一些開心的事情怎么辦。
所以于東的臉臭也是情有可原的。
最終還是約到了時間，失戀33天的方案還放在于東的旁邊，一提醒就想起來了。
然后就想著自己親自參會。
然后......就出事了。
“這么說，你不是顧準，只是個副——導演？并且還沒進行閱片會，就把電影直接送審了？”
于東的臉上已經(jīng)開始浮現(xiàn)出假笑。
那是一種久違的，被人調(diào)戲后出現(xiàn)的笑容。上一次他還在北影廠做小弟。
這么多年，于東覺得自己從沒見過這么有勇氣的導演。
新手出爐，找了博納投資，然后劇組從開拍到殺青，除了找博納的渠道請了幾位技術人員之外，完全不告知進度。
現(xiàn)在拍完了，直接跳過博納送去審核。
剛才因為自己比較感興趣，還傻乎乎地跟中影的一位老朋友打聽了下現(xiàn)在的審核標準。
就想著待會閱片會的時候?qū)Ρ纫幌?。有什么問題可以當面指點一下新人，獲得幾波崇拜。
結(jié)果，竟然被自己老朋友疑問的問道。
“這部片子不是已經(jīng)送審了嗎？有什么問題也改不了了吧。”
于東這才知道，原來這個片子已經(jīng)送過去了，雖然還沒排期，但已經(jīng)入庫了。
否則，自己還當著跳梁小丑呢。
而且，人家大導演上車補票后好歹是親自上門道歉。
顧準這邊呢，一個副導演過來？還越級匯報？
于東的臉上浮現(xiàn)著笑容，但眼里的憤怒幾乎肉眼可見的看著郭凡。
多年的涵養(yǎng)讓他給了面前這位副導演一個解釋的機會。
郭凡只好苦笑地連連道歉：
“對不起啊于總，顧導現(xiàn)在才大三，還沒畢業(yè)呢。關于場外的事情基本都不知道的，怪我怪我，都是我沒做好。不好意思。”
然后，應該是為了保命。畢竟于東封殺一個不知名的副導演還是有能力的。跟過老謀子的經(jīng)歷最多只能讓他繼續(xù)活在影視圈。
于是，他紅著臉，強忍著心里的別扭說出了那句“平平無奇”的至理名言。
“顧導他，他還是個孩子啊~”
嗯，無愧于至理名言，這話一出，于東表示。
被惡心到了。
心里的怒火直接砍掉了一半。
而后，他突然回想道剛才郭凡說的大三和沒畢業(yè)這兩個詞。
？？？？
大三？
沒畢業(yè)？
方案里那個導演是真的？？？
不得不說，郭凡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兩句話，就把于東的憤怒給壓了下去。
在中影鍛煉出來的心態(tài)，沒有讓他決定把這個電影打入塵埃。
只是冷冷的說道：
“就今晚吧，讓你的顧導現(xiàn)在、立刻、馬上過來。我這邊讓人安排閱片場地?！?/p>
郭凡一聽馬上同意了，連連道謝。然后趕緊就走下樓。
一離開大樓后就給顧準打了電話。
又過了一個半小時。
小丫帶著還有些暈眩的顧準到閱片場地。
而于東和那位李副總已經(jīng)等在里面了。
只不過，和郭凡想象的不同，當顧準進去后，原本面無表情的于東立馬笑容滿面地迎了過來。
“喲，顧導初次見面啊。鄙人于東，很高興見到這么厲害的后起之秀啊。”
輕輕握了握手后，顧準心里也有了譜。
果然是商人，一切以成績說話。
現(xiàn)在乾坤未定之前，這位大老板再怎么想罵人，也不會對著顧準這個盲盒開噴的。
只不過，看到于東身后一臉菜色，頂著兩個黑眼圈，眼神中滿是幽怨的李副總。
顧準在內(nèi)心里說了聲抱歉。
畢竟那五個點的優(yōu)惠，可不是自己主動提的。
和李副總也握了握手，還沒等說話呢。
他就趕緊接過郭凡手里的電腦，跑到另一邊插線投屏了。
估計是真被罵的不輕。
“于總，放心吧，雖然有點小誤會，等您看完電影后，相信一定會支持我的?！?/p>
顧準也不打算狡辯什么。錯了就是錯了。
但想讓自己認錯，那不可能。
他強烈的信心讓于東的假笑有些變化。
“既然如此，那我就期待你的成果好了?！?/p>
于東也不想再說什么，先看片，要是拍的不錯，那這就是個天才，需要好好的合作。
但要是拍砸了。
哼，就讓他知道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場。
幾人落座后。
屏幕里傳來了黃小仙的獨白。
電影開始播放。
“一段感情里我們實實在在的愛上了對方，到了結(jié)尾時也實實在在的恨上了對方，我要你知道我們始終勢均力敵......”
同樣隨著黃小仙的獨白結(jié)束。
電影播放完畢。
于東臉上的表情也從冷漠到感嘆，再到喜悅。
他轉(zhuǎn)頭看著顧準說道。
“拍的好，拍的很好。”
又停頓了一會后，斬釘截鐵地說道：
“英雄出少年啊。顧導~哈哈哈哈~”
于東張開雙手，也不管顧準臉上的不情愿，就這么抱著搖了搖后，說道：
“拍的好，這次事就過去了，下次好歹給老哥我一點點準備嘛。”
得，這就成老哥了。
“顧導真是年輕有為，不愧是上戲的高材生，一看就是天生的電影人啊。”
還在感嘆多久？
顧準滿臉無語，又不太方便用力掙扎，只好聽著于東在自己耳邊不停吹噓自己。
真不愧的當老板的。姿態(tài)轉(zhuǎn)變就是這么自然。
別說顧準，一旁的小丫都看呆了。
連忙悄悄后退了幾步。她可不想被人突然包住。
倒是郭凡習以為常的站在原地。
雖然他現(xiàn)在沒啥名氣，但好歹之前也進過不少導演的劇組。
于東這還是好的了。要是那些煤老板?
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小蜜塞過來了。
只不過，郭凡奇怪地看著另外一邊的李副總，明明自家老板這么開心。為啥還苦個臉？
有不同意見？
李副總倒是對電影沒啥意見，也覺得電影拍的不錯，不僅不會賠，應該還能賺點。
但他也想到了自己當時簽合同的要價，只有區(qū)區(qū)10%。姜玟過來都沒這么便宜啊~
要死要死要死。待會等老板想起來，估計又是一通咆哮。
唯一安慰的是，這片也算是自己帶來的業(yè)績。最多就罵一頓。后面票房真盈利了，自己還能拿獎金。
理清事由之后，李副總的臉上終于不哭喪了。也開始跟著老板一起，對著顧準拍起了馬屁。偶爾轉(zhuǎn)頭也給郭凡來上幾聲。以表敬意。
原來只有電影聲音的閱片室里充滿著于老板和下屬完全不要錢的吹捧，和偶爾中間插幾句的拉攏。
在知道顧準已經(jīng)開了公司之后，依舊沒有收斂的意思，一邊吐槽當初自己開公司的時候因為沒有貴人，沒有幫手招受到的各種損失、無奈和難過。
一邊暗搓搓地表示博納很大，有很多幫手，老哥我現(xiàn)在身份非常的貴，背后還有個更貴的等等等等。
就是想讓顧準考慮下被收購的事情。
其中的熱情不禁讓顧準暗自吐槽。
你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沒背景？
現(xiàn)在中影的那位要不是你老領導，你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哪來的資格就跟華誼對著干？
但他吐槽歸吐槽，；理解也是相當理解的。
由于電視臺帶編制。所以在電視劇的拍攝和上映，有很多標準其實并不純粹是為了賺錢。
但在電影圈，整個上映期大多只有一個月的情況下，票房即一切。
票房怎么來的？
除了宣發(fā)等等場外因素外，最核心的還是電影要拍的好。
內(nèi)地的電影拍攝是非常單純的導演中心制度。
一個好的導演往往就是一部好電影的保證。
也是為什么華誼那二位在完成去電影化之前，把馮曉剛抓的死死的。
甚至后面籠絡他，寧愿讓他自己出去開個空殼公司，然后花絕對超標的價格收購回來。
不就是因為馮曉剛是內(nèi)地頂級導演之一嗎。
所以，雖然于東內(nèi)心有點不太相信這部失戀33天真的是顧準拍的，但這并不影響現(xiàn)在的拉攏。
要不是他拍的，到時候把真貨找出來。
真要是他拍出來的，那現(xiàn)在不正好拉攏一下嘛。
博納在業(yè)內(nèi)名聲很大，中影出身的他靠著老領導的關系基本不缺業(yè)務，錢也多。
但是它從創(chuàng)業(yè)之初就是一條腿走路。
走到現(xiàn)在，哪怕靠著老領導的關系站得穩(wěn)。但想站直了，并且往前再走一步。就不行了。
內(nèi)地可不是好萊塢，八大君臨，誰敢挑戰(zhàn)就弄死誰。
后面變成六大后，更是腥風血雨，小公司敢出頭就六棍打死。
內(nèi)地就寬容許多了。
任何有實力的企業(yè)都可以擴展業(yè)務。
哪怕是現(xiàn)在的華誼作為龍頭企業(yè)，都不能隨意打擊其他同行。否則人家只要舉起反壟斷的旗子。就夠兩王喝一壺的了。
這么好的環(huán)境下，于東自然不想死守發(fā)行。
他對影視制作，特別是電影制作這塊非常的向往。
加上有著老領導的關照。
現(xiàn)在的博納，只要給一個馮曉剛，是絕對有能力跟華誼打?qū)ε_的。
哪怕沒有馮曉剛，來幾個能拍好電影，每次都不虧的導演。那也非常解渴。
華誼的上市可是老早就開始準備了。聲勢也算浩大。作為未來的第一只影視股，行業(yè)內(nèi)沒有一家公司看著不眼饞的。
那可是上市。
如果博納也能擴展出影視制作。只要制作的項目不虧?；蛘哂笥谔潛p。那么未來上市的時間，一定能提前好多。
想到這里，于東看著顧準，想到面前的這位是一個大三的未畢業(yè)生。
眼里的喜悅有點轉(zhuǎn)為貪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