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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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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鬧鐘聲不斷響起……

腦仁痛到幾乎要炸開,以至于太陽突突直跳——

周屹幾乎是憔悴不堪地將眼睜開一條縫,伸出手去摸索顧汀淮的舊襯衫。雖然上面殘存的信息素已經(jīng)寡淡到微不可聞,但他卻如同成癮一般,嗜之如命。

然而沒成想,手指竟然摸了個空,讓周屹幾乎是瞬間驚醒。

葬禮過后,他用顧汀淮的舊物在床上堆砌出個巢穴,日日夜夜蜷縮其中,就好似假裝愛人從未遠(yuǎn)去。

然而現(xiàn)在他的床上竟然空空如也?!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臥室門忽然被人踹開——

周自衡好似屠夫一般扛著根棒球棒,幾乎是氣勢洶洶站在門口,指著他怒罵道,“小兔崽子,老子今兒個不教訓(xùn)你一頓,他媽的就不是你爹!”

周屹甚至都有些恍惚,他訥訥喊道,“……老周?”

眼前的中年男人完全不見病床上那般瘦削憔悴,幾乎是膀大腰圓,身強(qiáng)體健,感覺他手里這一棍子要是掄下去都能碎金裂石。

“阿屹,你就別給你爸火上澆油了!”徐婉嘉緊隨而來,忍不住著急上火。

周屹在看見她的瞬間,更是瞳孔一怔,“媽?”

他下意識看向墻上鐘表,雖然已經(jīng)有所預(yù)料,當(dāng)看見“2013/6/28”的字樣時,仍然大腦空白。

但是下一秒心臟就驀然搏動起來,猛烈的跳動聲幾乎淹沒了世間一切聲音——

自己竟然重生回了十年前……

徐婉嘉死死抱著周自衡的胳膊,生怕他給自己兒子打出個好歹,一邊阻攔一邊對他喊道,“去你奶奶家待幾天!什么時候喊你什么時候再回來!”

“他敢出這個門!”周自衡一把推開了徐婉嘉。

“拿著幾百萬卻他媽投了個空殼公司!”他狠狠一棍子抽在了周屹身上,幾乎是恨鐵不成鋼地咆哮起來。

“都已經(jīng)二十歲了!念書念書不好好念,生意生意不好好做,是不是非得娶個媳婦回來好好管管你?!”

熟料周屹不僅非但沒躲,在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好幾棍子后,反倒是用怔愣而又深刻的眼神看過來,好半天后他忽然道,“老周……你說得對啊。”

周自衡和徐婉嘉不由得對視一眼,“?”

是不是打腦袋上了?

“我確實有一個男朋友。”周屹的下一句話就如同石破驚天。

“他叫顧汀淮。”

……

而十九歲的顧汀淮,并沒有想象當(dāng)中的那么籍籍無名,甚至于可以算得上是盡人皆知。

炎炎夏日,炙烤到人幾乎汗流浹背,陽光下的空氣都已經(jīng)搖晃扭曲。

顧汀淮從培訓(xùn)教育中心走出來的時候,身上的體恤衫已經(jīng)濕透了,緊巴巴地貼在脊背上,勾勒出瘦削而又挺拔的身姿。

他還沒等走出幾步,培訓(xùn)中心的老師忽然追出來大喊,“小顧!晚上臨時加課,三百塊錢一小時——”

換做平常,顧汀淮肯定不假思索地應(yīng)下來,然而今天他卻擺了擺手,“今晚不行?!?/p>

老師頓了頓后,隨即恍然大悟,“對對,今晚八點,填報志愿最后截止!”

她不由得笑起來,“狀元,你要報哪所大學(xué)?”

顧汀淮參加今年總考,總成績713分,海城市理科第一名,是萬眾矚目,名副其實的狀元。

“A大?!鳖櫷』囱凵裆铄涠制届o,在這個時候淡淡一笑,“只報A大?!?/p>

他步履匆匆,走向一家網(wǎng)吧,早就跟網(wǎng)吧老板說好,今晚借用一下電腦填報志愿,老板一聽他是狀元,甚至痛快地答應(yīng)給他清個場。

因為總考志愿填報必須有身份卡,否則就得在監(jiān)護(hù)人陪同之下進(jìn)行填報……但用腦子想想也知道,沈家根本不會給他填報什么好志愿。

所以顧汀淮才盡可能拖延,一直拖延到了自己十九歲,不需要任何監(jiān)護(hù)人的同意,從派出所拿到了自己名正言順的身份卡。

可是距離志愿填報截止,也不過剩下了幾個小時。

等到都已經(jīng)走到網(wǎng)吧大門口,他忽然一摸兜,手掌又在身上到處摸索,整個人臉色驀然慘白,“?。?!”

他準(zhǔn)考證呢?!

顧汀淮想都不想,轉(zhuǎn)頭就在炎炎烈日下狂奔起來,一路跑到了公交車站,又焦心難耐地等了十五分鐘,才終于上了輛晃晃悠悠的公交車。

公交車內(nèi)擁擠得就如同沙丁魚罐頭,憋悶的汗味幾乎讓人窒息,車停后再度步行,一直走到臉頰通紅,汗流浹背,才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沈家的大門。

因為腦子里就只想著自己的準(zhǔn)考證,顧汀淮幾乎是熟視無睹地從大門前略過,沿著草木小徑繞到后院欄桿,雙手一拽又一撐,干脆利索地翻越過去。

沈宅家大業(yè)大,光傭人就有十幾個,但是他卻幾乎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就如同看不見的影子一般,閃身進(jìn)入了位于角落最偏僻的雜物間。

時間不等人,顧汀淮直接動手在桌面上翻找起來,然而從上到下,從里到外全都給找遍了,準(zhǔn)考證竟然偏偏就不翼而飛?!

到時候掃描不上準(zhǔn)考證,他還怎么填報志愿?!

當(dāng)目光掠向了房間正中的桌面,顧汀淮的眼神忽然一頓,緊接著就從桌面上撿起了一根完全不屬于自己的頭發(fā)。

頓了頓后,他隨即就轉(zhuǎn)身下樓。

而就在主廳當(dāng)中,幾乎是忙亂成一團(tuán)——

在一群下人的環(huán)繞簇?fù)懋?dāng)中,沈佳琪穿著一身奢侈西裝禮服,漲紅著臉頰,嬌氣又委屈地哭鬧著,“我不要這個抑制貼!多老土的款式還拿出來?戴出去了我還怎么見人??!”

沈夫人則拽著他仔細(xì)打扮,用修長纖細(xì)的指尖蘸著修容膏,在臉頰上涂涂抹抹,低聲溫柔勸慰著,“周少爺要登門拜訪,他對omega的信息素極其敏感,這款抑制貼效果最好,寶貝兒你今晚千萬不能出什么差錯知道么?”

而沈宏偉早已經(jīng)不耐煩,他看一眼手表,忍不住呵斥道,“到底好沒好?八點之前必須得去接人!”

客廳當(dāng)中吵吵嚷嚷、忙亂一片。

顧汀淮就在這時走上前,冷峻著一張臉,嗓音沙啞低沉,“誰碰我桌子了?”

但是沒有人搭理,他就好似即將爆發(fā)的活火山,驟然提高了音量,“誰他媽碰我桌子了?!”

“什么桌子不桌子……”沈夫人瞥見他,就耷拉下臉來,“今天是全家的大喜事,你來添什么亂!”

“我桌子上的準(zhǔn)考證!”顧汀淮卻不依不饒,一把沖上去攥住了沈佳琪的手腕,幾乎是眼眸通紅地逼問道,“是不是你丟了?你給我丟哪了?!”

“媽——”沈佳琪一時之間掙脫不開,于是氣到不住跺腳,對他又撓又抓,高聲尖叫起來,“他欺負(fù)我!又不講道理地欺負(fù)我!”

沈宏偉看到這樣的場面簡直是是一個頭兩個大,他一心就只惦記著得趕快去機(jī)場接周家少爺,于是轉(zhuǎn)頭臉紅脖子粗地對著下人們呵斥,“還看什么看?把他給我關(guān)到閣樓去!”

顧汀淮被強(qiáng)行抓走前,還在不依不饒地嘶吼,脖頸上幾乎青筋畢露,“你們誰把我準(zhǔn)考證給丟了!還給我、快還給我——”

后面的話沒能說出口,他便被捂住了嘴。

兩位人高馬大的傭人將他給架起來在地板上不斷拖行,明明是沈家另一位少爺,卻如同低賤爛泥一般根本就沒人在乎他的感受。

而樓下的沈夫人就如同嫌臟一樣彈了彈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精致溫柔的臉上忍不住露出厭惡至極的表情,“考上了又有什么用?誰會給你錢、讓你讀?”

說完,她又開始催促沈佳琪,柔柔弱弱、仔細(xì)叮囑,“快點寶貝兒,咱們得出發(fā)了,今晚爭取讓周少爺喜歡上你,這樣咱家直接就飛黃騰達(dá)了——”

顧汀淮就這么被關(guān)入空無一人、廢棄已久的閣樓當(dāng)中,起先他還咣咣砸門,幾乎瘋狂的咆哮質(zhì)問,“你們把我準(zhǔn)考證丟哪了?到底丟哪了……”

但是一直都無人問津,他就這么敲門敲到筋疲力盡,一直到月上中天,偌大的惶恐逐漸在冰冷一片的心間蔓延開來——

顧汀淮眼眶通紅,滿臉淚痕,用完全開裂、鮮血淋漓的手指在門框上不斷抓撓,自始至終都撬不開哪怕一絲縫隙,只留下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抓痕。

“求你們了……”他拼盡全力去拽動把手,手掌拍打著結(jié)實門板,嗓音哽咽而又凄慘,幾乎就是在哀求,“放我出去……讓我填報志愿……”

晚上八點,志愿最后的填報截止時間,一旦錯過,他過去整整三年披星戴月、宵衣旰食的努力將全都化為泡影。

人生又有幾個三年能夠浪費,況且他的微薄積蓄根本就不夠他再重新復(fù)讀。

“求你們、我求求你們了……”顧汀淮嗓音已經(jīng)沙啞至極,他跪在地面上,將額頭緊貼著冰冷門板,幾乎是聲淚俱下,“我以后都聽話,我再也不對沈佳琪還手了……求你們放我出去……”

閣樓寂冷而又蕭瑟,也不知道是過去多長時間,門外忽然隱隱約約響起了手機(jī)鈴聲。

在被拖行掙扎的過程中,他的老舊手機(jī)被遺落在了走廊里。

而這時,電話幾乎是接連不斷,老師、校領(lǐng)導(dǎo)包括招生辦,全都在瘋狂找他——身為市理科狀元,為什么還沒填報志愿?!

刺耳的鈴聲迭起不斷,空曠而又尖銳,一聲一聲就如同催命。

顧汀淮被關(guān)在狹窄逼仄的閣樓當(dāng)中,就好似僵硬雕塑一般跪在地面,前所未有的絕望壓在瘦削單薄的肩脊,以至于不停顫抖,胸口更是窒息而又冰冷。

呼吸一下接一下,深沉到就如同在刮擦肺腑,呼出來的全是帶血腥氣,眼眶猙獰通紅。

而能讓他改寫命運走出泥濘深淵的唯一希望,與他就僅僅只有……一門之隔。

當(dāng)再也沒有電話打來,走廊里重歸寂靜之時——

顧汀淮佝僂著身體,緊緊蜷縮跪在地面,好似此生無望、再也沒法抬頭,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心如死灰的絕望。

但他此時哽咽出口的話卻只有一句,“誰來……救救我啊……”

……


更新時間:2025-04-12 21:4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