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碼頭地面上殘存著的猩紅鮮血,橫七豎八的掙扎痕跡,彰顯著這里發(fā)生過一場多么殘忍的惡斗。
然而一道尖銳刺耳的手機鈴聲卻驟然劃破寂寥——
一只修長而又骨節(jié)分明的手按下了接聽鍵,男人穿著件皮夾克,卻掩蓋不住悍利而又挺拔的身材,五官英俊桀驁,充滿了雄獸般的野蠻性感。
他嘴唇上叼著根猩紅的煙頭,微微挑著眉梢,聽電話那邊破口大罵,“周屹你個混賬王八蛋,做人夠狠的,你他媽不得好死!”
“你就是個扶不上墻的紈绔廢物!你爸被你活活氣死,你媽被你逼到帶著未出世的弟弟直接跳樓自殺,你個天殺的克星!你——”
“大伯?!敝芤俟雌鸫浇?,他吐出口煙霧,忽然一笑,“今天是正月十三?!?/p>
他輕輕一笑,幾乎是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媽和我弟弟的忌日?!?/p>
電話那頭的聲音猛然一頓。
但罵聲還不等出口,便聽周屹冷笑了一聲,“大伯你有什么話,還是等到下去之后親自跟她們說吧?!?/p>
話音未落,手機就被咚的一聲丟入大海。
周屹背對著海風,咔嚓一聲點燃第二根香煙,在這一瞬微微瞇起雙眼,仰天長嘆出一口氣。
但緩緩地,他牽起了一絲唇角,又打出去一個電話,“喂——”
“長話短說?!彪娫捘穷^的嗓音很清冷,也淡淡的,似乎并不怎么感興趣,“我在開車。”
而此時,周屹的唇角翹起更高,他眸光中顯出一絲笑意,更有著前所未有的征服與占有欲——顧汀淮是他的omega,命中注定、且永遠唯一的omega。
“等我回去?!彼蟪鸬脠螅藭r興致濃郁到了極致,“老子要跟你做個三天三夜!”
他們一個是紈绔魔王,一個是西裝暴徒,彼此針鋒相對了整整八年,隨便動動手指,就能讓整個商圈跪下喊爸爸!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顧汀淮——
彼時的他身穿西裝革履,變幻光影勾勒出瘦削而又挺拔的身形,那一抹深邃凌厲的眼神,至今都烙印在腦髓深處。
然而顧汀淮的美貌是由滔天權(quán)勢堆砌出來的,凌厲到幾乎不可方物,他們后來多次明爭暗斗、酣戰(zhàn)交鋒,長達八年的死斗,反而產(chǎn)生了一股曖昧到無法言說的惺惺相惜。
所以當顧汀淮暴露了自己omega的真實性別后,周屹當即就開始追求,幾乎是挖空心思、無所不用其極。
而今,是他們結(jié)婚的第三年。
哪怕是現(xiàn)在,清晨睜眼看見顧汀淮安靜而又內(nèi)斂地睡在自己身邊,眼睫纖長濃密的模樣時——
周屹仍會產(chǎn)生一絲不真切的恍然,擔心顧汀淮是因為100%的信息素匹配度,才答應(yīng)結(jié)婚。
但隨之而來的則是洶涌到難以自抑的占有與愛憐。
管他是不是真的,反正他們是合法夫妻。
而如今在完成所有復仇之后,這股蓬勃愛意幾乎被推向了極致巔峰,周屹心間滿是激蕩情緒,連輸指紋的手都忍不住微顫。
“阿淮——”他眼眶酸軟,幾乎要涌出一陣熱淚,“我周屹愛你一輩——”
然而,話音未落,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陣轟然巨響!輪胎摩擦著地面,刺耳而又尖銳??!
“……”周屹啞口無言了一瞬,他雙眸瞪大到了極致,幾近失神。電話瞬間被掐斷。
這寂靜的幾秒鐘,仿佛被拉長到了無限,既黑暗,又虛無——
當手機再度響起鈴聲,在接聽的那一瞬,周屹瞳孔猛地一顫,他像是遭受了什么毀滅到極致的打擊,“車……車禍?!”
殯儀館內(nèi),壓抑肅靜到幾乎落針可聞——
周屹憔悴枯槁地跪在地面,就仿佛是一夜之間被風霜刀劍蹉跎一遍,痕跡分分明明刻在了一雙爬滿血絲的眼眸里。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道略顯夸張的凄愴哭聲,沈家夫婦踉踉蹌蹌地撲上來,“我的兒子,是誰害了我們汀淮啊——!”
顧汀淮的豪門養(yǎng)父母,一直以來就如同貪婪滑膩的蛆蟲,趴在他身上吸食骨髓。
“周董……”沈佳琪作為同父異母的omega弟弟,此時簡直是弱柳扶風,忍不住上前想要攙扶。
周屹煞紅著一雙眼,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字句,“滾……”
“畢竟人死不能復生,留下這么大的家業(yè)總得有人繼承……”沈夫人在這時掩著淚哭哭啼啼,“汀淮長期服用精神藥物,讓你們結(jié)婚這么多年甚至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我們佳琪也是好心,想要幫……”
周屹在這時驟然咆哮出聲,“滾——!”
他一把扼住沈佳琪的咽喉,將他生生從地面給提起來,眸光兇煞狠惡簡直就如同判官閻王,“阿淮究竟為什么服用精神藥物,你們不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嗎?”
他恨、他恨自己,為什么、為什么不早一點知道?!為什么偏偏在顧汀淮死后,才發(fā)現(xiàn)一些被刻意掩藏、不為人知的秘密?!
比如顧汀淮患有嚴重的情感障礙,必須靠藥物壓制,然而在結(jié)婚以后,他卻果斷停藥,用常人難以企及、近乎自虐一般的自制力挨過每一段病發(fā)期。
因為精神藥物的副作用之一,會影響到生育功能。
而顧汀淮自幼時起就飽受虐待,長期營養(yǎng)不良,甚至無法散發(fā)信息素,一直被當做是beta。
可、可是——周屹的雙眸中,遍布爆紅的血絲,淚水不自抑地涌冒上來,他死死咬著牙關(guān),顫抖不已——
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啊,汀淮……我根本不要什么孩子……
“!!”而這時,沈佳琪被扼住咽喉,眼神明顯慌張了一瞬。
然而緊接著他卻極其狠戾地笑出來,“既然你這么愛顧汀淮,那你知道他多次私自注射催化劑,妄圖刺激早已萎縮的生殖腔重新發(fā)育嗎?”
“……你再猜猜他為什么會在當晚出車禍?”
周屹臉上明顯怔愣了一瞬。
沈佳琪在這時幾乎是陰狠毒辣地開口道,“他是為了去幫你……他其實早就快瘋了!晚上看不清任何東西,而催化劑的副作用之一,就是精神恍惚,渾渾噩噩……”
“說白了——是你親手害死了他!”
突如其來的真相就如同一柄從天而降的巨錘,直接砸碎了周屹的半邊身體,以至于大腦空白了足足十幾秒鐘,甚至都聽不見心臟的跳動聲——
他一直都被顧汀淮用完美的假相蒙在鼓中……未曾想到他的愛人哪怕身處萬丈深淵,也依然想要把最好的一切都俸給他。
“我哥的家業(yè)都是宵衣旰食、嘔心瀝血拼出來的,總得有人替他守著?!鄙蚣宴髟谶@個時候乘勝追擊,忍不住蜿蜒摸上了周屹的手背,諂媚地、討好地一笑,“這個位置,換了誰都名不正言不順……我跟他好歹血脈相連……”
話不等說完,周屹直接轟的一聲將他砸向了地面。
“把這一家子趕出去。”他吩咐著保鏢,眸光冰冷且無情,“什么東西,也敢如此大言不慚。”
作為頂級alpha,失去愛人的痛苦近乎是毀滅性的——
無人安撫的易感期,獨守空房的恍然寂寞,沒有止境的思念……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是極致的折磨,不論哪一樣都足以讓人癲狂。
周屹就如同表面冷硬強大的猛獸,但實際精神已經(jīng)完全坍塌破碎,他已經(jīng)獻出了此生唯一的忠誠,再也不會為任何人俯首稱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