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灰蒙蒙,夏風(fēng)吹起風(fēng)沙,使得黃土路上的來往行人竟皆睜不開眼,紛紛瞇起雙眼匆匆前行。
黃土道旁,幾人或站或坐圍成一圈,不時傳出哀嘆抽泣之聲。
“唉~老二這般模樣,看來是不行了?!钡琅裕幻鄹C面頰凹陷、滿面灰塵且胡須邋遢、看不清具體年齡的男人,長嘆一聲悲切道。
“嗚嗚嗚……小四、小五這一路就沒熬過來,這下老二也這般,關(guān)外真就那么好?”滿面黑灰、且同樣瘦削的婦人、緊緊抱著一名八九歲少年抽泣抱怨道。
“唉~這能怎么辦,家里的田地都被孔銀祥那個老王八指使家丁給霸占了,白狗子還隔三差五上門催俺家納稅納糧,留在老家遲早被逼死,不如出來闖一闖?!蹦腥丝粗约揖o閉雙眼、一動不動躺在妻子懷中的老二,悲憤道。
“嗚嗚…娘,你別哭了,別哭了!”
婦人兩側(cè)跪坐有一大一小兩個瘦削男孩,他們緊緊抓住婦人兩側(cè)衣袖,面帶憂慮,年幼些的男孩更是凄凄勸慰。
婦人見余下二子這般神情,心頭如在滴血,明白自家不能在路上過多耽擱,否則一家都有可能暴尸荒野、化作路邊枯骨。
“當(dāng)家的,把老二埋得深些吧!”
婦人不舍的將懷中少年平放在地面,漠然對身前男人道。
“唉~”
男人重重一聲長嘆,拿起包裹里的黑黝黝破鐵鍋片,起身在道旁尋了一地挖起坑來。
“大建,你也去幫幫你爹?!?/p>
婦人低低囑咐一聲身旁有十六七歲的長子。
“知道了娘。”
得到母親吩咐,少年拿起挑包裹的長棍,起身朝挖坑的男人走去。
片刻,父子二人就在不遠(yuǎn)處,揮汗如雨的挖坑,可小小的土坑,父子二人卻是耗盡了體力在挖。
就在婦人還因即將失去第三個孩子,而陣陣失神時,一旁年幼些的少年,卻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二哥。
恍惚之間,仿若見到自家二哥眉頭輕微蹙了蹙,慌忙伸出臟兮兮的小手揉了揉淚濕的雙目,仔細(xì)認(rèn)真觀察了一番,沒有再發(fā)現(xiàn)動靜,心中不禁再度難過。
連年的戰(zhàn)亂,使野外很是荒蕪,遠(yuǎn)近連棵遮蔽毒辣太陽的樹都沒有,汗水?透了幾人滿是補丁的破舊短衫。
‘嘶~疼疼疼!’
‘靠!這是夢還是夢?咋這么清楚?’
宿醉中的張豐,一時只覺頭痛欲裂,腦海中突然多出了一股陌生記憶,來不及仔細(xì)回味,更加要命的是,自己的喉嚨里有著一大團(tuán)粗糙的東西,噎的自己無法呼吸。
‘靠!這特么不會是被嘔吐物堵住呼吸道了吧?’張豐心頭駭然暗道。
‘完了完了,唉!這酒不會要了自己的老命吧?’
張豐此時顧不得其他,拼命掙扎,他沒有其他穿越者死前還在惋惜錢、車、房、美女這種念頭,手腳并用的掙扎找生機。
“娘!二哥,二哥醒了!”跪坐一旁的少年,正為產(chǎn)生幻覺而失落間,驚喜發(fā)現(xiàn)二哥忽然手腳并用的胡亂掙扎,立馬大聲提醒抽泣的母親。
而婦人不用提醒,此時也是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離奇的一幕,而怔怔出神的沒有一絲動作,只因這巨大的驚喜,屬實震的她渾身麻痹,手腳不聽使喚。
幸得邊上有老三在興奮驚喜大喊,這邊的巨大動靜,很快驚得挖土的父子二人,拋下挖掘工具,快步跑來。
“小三怎么了?”
“三弟怎么了?”
父子二人呼喊著,幾步跑到了近前。
“爹,大哥,二哥醒了?!?/p>
“啥?真的?”
父子幾人的驚喜對話,對掙扎中的張豐毫無一絲幫助,他們根本不懂一點急救知識。
‘瑪?shù)?,要死了么??/p>
掙扎中的張豐,眼角劃過一滴眼淚,也許有人能在生死面前淡然處之,但至少張豐不是。
“怎么了?老二這是?”
看著自家老二臉漲得通紅,一副很痛苦的模樣,父母兄弟皆是從驚喜到擔(dān)憂。
正當(dāng)張豐意識要陷入黑暗之際,念頭集中到喉嚨處的瞬間,堵塞物兀的憑空消失。
“嗬嗬嗬!”
張豐平躺于地,不再掙扎,大口的呼吸著滿是沙塵的空氣,此刻,卻只覺這摻雜大量塵土的空氣是那么的香甜,糊滿淚水的雙目睜開,視線也由模糊到清晰,入目是四個瘦的不成人樣,卻還皆都面露擔(dān)憂的臉頰。
“嗚嗚…太好了,老天保佑!老二你怎么樣?”
“老二身體咋樣?”
“二弟……”
“二哥……”
額……
眼前這情景,哪怕是上輩子活了三十五歲的張豐,也是覺得不可置信、震撼萬分,在幾人把視線都放在自己面部時,他悄咪咪的伸手隔著褲子用力掐了一下沒什么肉的大腿外側(cè)。
“嘶!”
‘很疼!不可能!不可能……’張豐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內(nèi)心真正是震撼萬分,心中不停的吶喊。
“老二?”
“老二?”
腦袋嗡嗡的張豐,被眼前這對中年夫婦關(guān)切的語氣喚回了心神,遲疑片刻,終是開口道:“爹、娘我沒事,就是有些困?!?/p>
剛剛片刻的遲疑,讓張豐學(xué)著用記憶中的發(fā)音,回復(fù)了眼前這對關(guān)切的夫婦。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婦人念叨著再度低聲抽泣起來,原以為又要失去一子,這種失而復(fù)得的情緒大幅度起伏,險些讓其兩眼一黑暈倒。
“咕嚕?!?/p>
正當(dāng)一家人沉浸在這驚喜中時,老三不好意思的笑笑,隨即扭捏的摸了摸干癟肚皮。
“咕咕……”
又是一聲餓肚子聲,隨即接二連三的一發(fā)不可收拾。
“當(dāng)家的,要不先吃些干糧?”聽到幾個孩子都發(fā)出餓肚子聲,婦人望向丈夫,開口道。
“唉~嗯,吃些干糧、歇歇再趕路吧!”
中年人目光憂愁的環(huán)視一圈自家三個半大小子,長嘆一聲點頭同意。
張豐此時也被便宜大哥扶著坐起了身,伸出了八九歲少年一般大小的黑瘦手掌,接過了這一世便宜母親遞過來的干硬棒子面窩頭。
張豐低頭望著手中,這堅硬能砸死人的窩頭,心中一陣發(fā)苦,可當(dāng)目光看到母親幾人手中拿著的食物時,真正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二,用水順順?!?/p>
便宜父親把一個灰黃的大竹筒遞到了張豐身前。
‘唉~真是夠倒霉催的!竟然穿越到了一九四八年的夏末,還是在這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去闖關(guān)東?!?/p>
張豐翻閱著腦海中的記憶,心里不停的發(fā)著牢騷,默默接過便宜父親遞過來的竹筒,艱難的一點點啃著窩頭,用這略帶腥味的水,順進(jìn)肚子里。
回味著腦海里的記憶,明白了這一家人當(dāng)前的境遇,老家土地被地主兼并,白狗子還不時的上門刮油水,便宜老爹被逼無奈的帶領(lǐng)一家老小七口人,北上去黑省投靠前些年闖關(guān)東的大伯一家。
這一路上的艱苦跋涉,最小的四妹五弟生病沒撐過來,前后走了。
自己的前身也因吃東西吃的太急,被噎死,而自己剛好宿醉,不知怎地附身了過來。
‘瑪?shù)?,真夠倒霉催的,魂穿這事也能碰上?!?/p>
感受到嗓子處的火辣,即使有水往下順窩頭,也難受的要死,要知道前世的他可是九零年生的,也算是九零后,可沒吃過這種苦。
在記憶中也知道了原身的父親叫張二河今年三十五歲、母親叫周英三十三歲、大哥叫張大建十六歲、自己叫張豐九歲、三弟叫張正七歲,離世的弟妹不提也罷。
一個窩頭張豐只吃了一大半,不是他不想繼續(xù)吃,而是這窩頭實在太費牙口了,這一會牙又掉了一顆。
而父母和倆兄弟吃的卻都是樹皮混合著野菜,幾大口就吃完了,三弟幾口吃完,就在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手中的半拉窩頭。
想分些給這個便宜弟弟弟弟,卻被母親給阻止了,言及自己需要營養(yǎng)。
吃完飯沒多久,一家人收拾好行李起身繼續(xù)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