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賈府滿園張燈結(jié)彩,瀟湘館內(nèi)滿園湘妃竹掩映之下,只見林妹妹一襲白衣,
正走向寒塘深處。眼看這天氣入了秋,誰知是心入了冬,更添幾分寒意。
公府賈寶玉正喜迎新人,姑蘇林黛玉已是一縷幽魂了。這邊新房里的賈寶玉揭開了紅蓋頭,
入目的卻是恍若楊妃的薛寶釵,正發(fā)了瘋摔玉呢?!跋勺雍伪卦缭鐨w來呢!
”一眾仙子迎了上來?!拔冶揪褪菫榱诉€淚去的,本就沒想嫁他。如今,因緣已了,
還待在那做什么?!薄帮A兒,這名倒是與你甚是契合,瞧這牙尖嘴利的。”說著,
用玉指輕點(diǎn)絳珠仙子的額頭,卻被她靈巧地避開來?!跋勺樱@趟下去沒少流淚。
瀟湘館再好,于這天地而言還是過于狹小了?!币幻寄坑饪崴瀑Z探春的仙子說道。
“這也不妨事,反正該還的淚也還了,仙子可想體會一下不一樣的人生。”“怎么說?
”絳珠仙子笑問。只見另一個仙子手一拂,她又成了賈敏襁褓中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賈敏的房間里布置得花團(tuán)錦簇,好不熱鬧。她望著賈敏,眼淚倏然落下,賈敏香香軟軟,
折了枝桃花哄她。小粉團(tuán)林黛玉咯吱咯吱地笑。一股藥香襲來,林妹妹蹙了眉,
“怪不得賈敏早逝,賈母說賈敏體弱,原來,自她襁褓里賈敏就是一個藥罐子里。
”她咕嚕咕嚕地轉(zhuǎn)著眼睛,落在關(guān)得嚴(yán)絲合縫的紗窗,哇得一聲哭出了聲。
賈敏連帶嬤嬤侍女在這暖閣里到處走都哄不了。無奈,將林黛玉抱出暖閣,
她的哭聲戛然而止。賈敏嘆氣一聲,“這丫頭想是嫌棄這暖閣悶熱,將窗戶打開吧。
”“夫人,您歷來體弱,萬一著了風(fēng)寒,這可怎么好?!绷主煊癫恢暽藗€白眼,
靈動極了,惹得賈敏身邊的丫頭笑起來,雪雁咯咯直笑,純真無邪。“現(xiàn)在春光明媚,
綠水瀲滟,青山嫵媚,黃鸝鳥鳴,翠柳如煙,開窗透氣正好?!辟Z敏笑道。
“我們家小姐會挑日子出生,二月十二,正是花朝節(jié),以后定然是個大美人。
”林黛玉的奶娘王嬤嬤笑得慈愛。十多天后,王嬤嬤笑著對林如海道,“小姐是福星呢,
夫人這病半個月了也不見好,偏偏小姐要開窗透氣不然總是哭鬧不停,
沒想到自從這窗戶天天打開透氣,夫人的病反而好了。”林如海道,“額?”他笑逐顏開,
對著小黛玉說道“你這小丫頭還真是貼心小棉襖啊,這么小就知道心疼你母親了。
”小黛玉咯吱咯吱地笑著,滿團(tuán)喜氣。林如海祖上是靠軍功封賞的列侯,雖然沒落,
但是他還是探花郎,長身玉立,眉目俊朗,也是當(dāng)今天子的親信。他一笑,
連帶著周圍的一切都明朗起來。林如海一手拿著一個白玉佩逗林黛玉,她被都逗得笑開來,
眉目溫婉,眼神靈動,千塵不染,一如長空。等她到了兩歲,想起林如海與賈敏死后,
她六歲上就寄居在賈府上的生活,雖然,有外祖母看顧,吃穿用度和賈寶玉一個級別,
連賈府的正牌小姐四春都比不上她。但到底不是自己家里,
連煮個燕窩都不好多麻煩奴才下人,任是金窩銀窩也比不上自己家里舒服自在。更何況,
賈府雖是國公府但是到底是在走下坡路了。反觀林如海一科探花,天子門生,皇帝親信。
即使,侯府祖蔭不在,但林如海多活些時(shí)日,封疆大吏未必比不上沒落公府。所以,
在這個女子只能囿于閨閣之內(nèi)的封建王朝,還是固步自封,連天子都不愿百姓過于聰敏,
以免不好管束沒落的王朝。天子胸襟尚且如此狹隘,更何況,這是一個男尊女卑的封建王朝,
普通凡夫俗子般的男子更不會允許后庭的女子有什么出路了。既然女子出不去,
她的依仗就只得是家族與父兄了。她只有一個庶兄,還過世了。那她的父母千萬得活著。
她三歲上,林府來了一個癩頭和尚,道“這小丫頭可是自幼體弱多病的,不如跟了我出家去。
”林如海皺眉,“廖管家,這癩頭和尚滿嘴胡言亂語,快用大棍子將他打出去。
”那癩頭和尚聞言瘋癲道,“你們現(xiàn)下舍不得我將她化了去,只怕她的病一生都不得好了。
若要好時(shí),除非從此總不見哭聲;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
方能平安了此一世?!绷秩绾R呀?jīng)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得回內(nèi)院,只留給他一個墨青色的背影。
廖管家見狀斥責(zé)道,“你這癩頭和尚,不要在此大呼小叫了,我們家小姐生來是有些弱癥,
小姐從吃飯時(shí)就延請名醫(yī)開方熬藥,但是,小姐聰慧,每每偷偷倒掉藥湯,反而,
多與夫人踢毽子,多吃雞腿,也不再圍裘擁爐的,這病早就好了?!彼茨前]頭和尚一愣,
更加篤信這是一個來坑蒙拐騙的棍子,大了聲斥責(zé)道,“你這騙子,騙到我們林府來了。
我們祖上可是侯府,如今林姥爺更是朝廷新貴,天子重臣,你來我們這招搖撞騙來了。幸而,
我們家老爺仁慈,沒讓綁了你去見官,已經(jīng)是給佛祖面子了?!边@癩頭和尚被擋在了林府外,
卻并未生氣,還有點(diǎn)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模樣,卻還不死心。
林如海上朝回來又見到這癩頭和尚,這回仔細(xì)瞧了,這和尚衣裝破爛,面容恐怖,舉止瘋癲,
頭部更是不忍直視,卻有一雙頗為高深莫測,仙風(fēng)道骨的眼睛。
那癩頭和尚再次攔住他的轎子,林如海掀起轎簾,冷聲道,“廖二,拿一千兩銀子給他,
就當(dāng)給小姐積福添壽了?!鞭I簾放下,“走?!彼暼绾斗愿捞мI的小廝道。誰知,
他身后傳來吵吵嚷嚷地,廖二與那癩頭和尚相互拉扯地聲響。
那癩頭和尚已經(jīng)再次攔在了他的軟轎門前,“林大人,只要讓我為小姐診一下脈,
如果小姐當(dāng)真已經(jīng)痊愈,我就絕不再來府中打擾。
”廖二就在其旁拿著那一千兩銀票對著林如海頗為為難地說道“老爺,這和尚不肯收銀票,
我攔他竟攔不住,似乎被定住般,他就到您跟前了?!卑]頭和尚終于如愿見到了林黛玉,
丫鬟放下簾幕,才將其引進(jìn)來,雪雁立在一旁。林如海來癩頭和尚一臉不可置信地表情,
著急問道“如何?”“真是奇事,我一生占卜從未出錯,這林小姐本該弱癥纏身,
現(xiàn)在卻脈搏強(qiáng)健,弱癥全無。這簾子身后當(dāng)真是林小姐,林大人可沒誆老道吧?
”得到林如海的首肯,林黛玉這才掀簾出來,雪雁用一方手帕搭在林黛玉的手腕上。
癩頭和尚搭脈后疑惑不解,又反復(fù)確認(rèn)后,才起身正色道,“林大人,天命已改,
林黛玉弱癥已消除,以后,再無早逝之憂?!彼D了一下,“遠(yuǎn)處親友,特別是賈府中人,
還是能不見便不見了吧?!绷秩绾U眉?xì)問,這癩頭和尚似乎只清明了一瞬,
現(xiàn)在又舉止癲狂起來,仰天大笑出門去,一眨眼,竟然消失在了門口。林如海追出來時(shí),
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像是消失了一般。2.一眨眼到了年末,林如海回京述職。賈母先前來信,
“敏兒,見字如面,我甚是想念你,盼你來京相聚?!辟Z敏本就才貌出眾,氣質(zhì)優(yōu)雅,
卻又聰明伶俐,才思敏捷,甚得賈母歡喜,于閨中之時(shí)又千嬌百寵,金尊玉貴。
她與林如海待在金陵,現(xiàn)下終于可以回京探親,歡喜雀躍地親了林黛玉的臉頰,歡喜道,
“終于可以見到外祖母了,開不開心?”林黛玉軟軟糯糯地笑“開心?!辟Z敏后又凝眉,
“你二舅母生的有個表兄,乃銜玉而誕,頑劣異常,極惡讀書,最喜在內(nèi)帷廝混,
外祖母又溺愛,無人敢管?!辟Z敏思慮再三,“你隨我見見你外祖母便好,
家中幾個姐妹也是才貌雙全,個個不錯的,你那個表兄是男子,你也不用見?!薄昂玫?,
母親放心。我才不會見什么勞什子表兄,我就待在母親身邊就好?!薄澳阊?。
”賈敏寵溺地點(diǎn)她的鼻尖,而后臉貼臉靠近她,“軟軟糯糯像只兔子精?!薄澳切⊥米觼砹?。
”她用剪刀手比劃出兩個耳朵來。哈哈哈,兩個人笑做一團(tuán)。
林如海在車邊上聽見母女二人的嬉鬧,他的臉上猶如清水潺潺,透出愉悅與歡喜。
官場的冗雜,人情的復(fù)雜,案牘勞形,如薄霧被清風(fēng)吹散。賈敏攜黛玉入賈府,
賈母一早得了消息,就早早等著相見。二人從正門入府。丫鬟們嘰嘰喳喳,
“剛才老祖宗還念呢,這會兒就來了?!辟Z母見到賈敏和黛玉,喜極而泣,
心肝寶貝一樣地?fù)е煊?,怎么也稀罕不過來。鳳姐勸道,
“老太太有這么體面尊貴的外孫女,我們這些人就更看不入眼了?!?.賈府之內(nèi)亭臺樓閣,
仆婦如云。林黛玉跟著賈敏見過賈赦,賈政二人后,林黛玉對著賈敏評價(jià)這二位舅舅,
“大舅舅隨性生動,二舅舅古板嚴(yán)肅?!辟Z敏笑道,
“你這二舅舅年輕時(shí)也是一個瀟灑俊秀的公子哥?!蹦加值溃?/p>
“這些年你二舅母生的大表哥去世后,他也越來越端肅了,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的語氣中頗為惋惜。賈探春與林黛玉見禮后,端詳她,花容月貌,仿佛神仙,
又想起黛玉父親列侯之家又是江南鹽政,母親賈敏公府之女,金尊玉貴的大家閨秀,
滿眼羨慕。而她雖然也是公府之女,卻是趙姨娘所出,又想起趙姨娘行事不著四六,
惹人恥笑,又有心酸苦楚涌上心頭。賈探春對著林黛玉心緒復(fù)雜,羨慕最終占了上風(fēng),
“我們這幾個還沒到過金陵,林妹妹已經(jīng)隨著姑父姑母進(jìn)京了。”林黛玉見此情景,
安慰她道,“探春姐姐如此聰慧英氣,以后自然會有機(jī)會走遍三山五岳,何況金陵。
”說完又抿嘴一笑,“你的福氣在后邊呢?!庇嚎粗主煊裥Φ萌绱藸N爛,像是朝陽一般,
她道,“林妹妹笑起來真好看?!辟Z迎春在這幾個姐妹中,性格最為憋悶無趣。但是,這次,
她難得的拉著林黛玉問東問西,金陵的有趣風(fēng)物與美景,這一路來京的新奇見聞,諸如此類。
迎春最后以一句,“妹妹真像是書中人?!苯Y(jié)了尾。賈惜春在姐妹之中年紀(jì)最小。
她觀察良久笑道,“咦,迎春姐姐素來是一個悶葫蘆,沒想到,
現(xiàn)在卻是一只不停唱歌的黃鸝鳥,唧唧喳喳說個不停?!彼酝nD一下,
又笑著問道“我正在學(xué)畫,等我有所成,林姐姐可愿意讓我為你畫一幅畫?
”林黛玉外表翩翩弱質(zhì),性情卻也通透豪爽。這源于她心竅玲瓏,才華比仙。
林如海更將她當(dāng)作男兒養(yǎng)。她的心思不在閨閣家宅后院,而在四海之中。她隨即爽朗答應(yīng),
“自然愿意?!庇置缜靶∞p道俏皮道“那妹妹就等著惜春姐姐贈我一幅好畫了?!薄昂?,
就這么說定了。”賈惜春本身也通透,小小年紀(jì)就參禪悟道,又頗有心機(jī)和手腕。
她是一個冰冷的小美女,也是一個只有冰冷才能自保的小苦瓜。
賈府中的美女們個個都是小苦瓜,對比處境而言,探春甚至還略好些。
賈迎春靠在書中做個小蝸牛,清醒著逃避著外界的一切,
無法改變無力改變就接受所有的荒唐事情。反觀,賈惜春,
她更想在女子本就不多的出路里選一條最適合自己的最能為自己接受的。雖然,
青燈古佛也不是什么好事,但總好過被父親典當(dāng)給家暴男然而被侮辱虐待至死。
賈寶玉從外邊過來,被賈母假裝生氣,笑斥道“這么慌慌張張的,還不曾拜見遠(yuǎn)客,
就先換了衣服。”賈寶玉看著林黛玉,眉若顰顰,恍若仙子,便喜道,“這個妹妹我見過。
”又摘下自己的玉佩給黛玉看,“林妹妹可有一塊玉嗎?”眾人皆笑,“你這妹妹才入京,
養(yǎng)在深閨,你又何時(shí)見過她了!”林黛玉笑說,“賈表哥這玉是生來就有的,哪能人人都有。
”賈寶玉立時(shí)就變了臉色,像是被暴戾的鬼怪附身一般,將玉摔到地上,還大聲吼叫著,
“大家都沒有,今日來了一個神仙般的妹妹也沒有,我也不要這勞什子了。”黛玉嚇了一跳,
正要哭呢,賈敏已經(jīng)擋在了她的面前。賈母與眾人趕緊撿了玉又給他帶好,
又說“這可是你的命根子,你摔砸打人都行,上次摔玉后就發(fā)了瘋著了魔,這次又要摔玉,
要是摔壞了可還了得?!绷主煊裢高^賈敏的寬袍縫隙看到聽到這一切,更加確定,
這賈寶玉外表如錦繡內(nèi)似草莽,狂躁易怒,焦躁蠻橫,以后還是要遠(yuǎn)離才是。
林如海述職后就來接賈敏和林黛玉回林府了。賈赦賈政道,“妹夫回京述職,
就住在府中就是,母親也想念敏兒與外甥女,何苦要來回折騰?!绷秩绾5溃?/p>
“我們都住在皇城邊上,各府來往都方便,賈敏隨時(shí)去看老太君,也是不耽誤的。
”賈敏攜黛玉跟林如?;亓肆指>┏翘鞖飧稍?,冬季寒冷。林如海給林黛玉了三間房,
房后翠竹掩映,房中溫暖如春,不見風(fēng)雪。陳設(shè)布置一如金陵。她剛走近,頗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