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的疼痛,一下子讓李如絮收回手臂。
"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碧K博彥嗓音嘶啞的開口。
看他情緒穩(wěn)定了一些,李如絮又坐回自己的座位。
“蘇同志,我沒事?!?/p>
“你剛才是騙我的對嗎?”蘇博彥盯著眼前這個容貌清麗的女孩子,死死的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從里邊找到一些她騙人的證據(jù)。
“我——”李如絮咽了一口唾沫。又緩緩的開口:“蘇同志,我先向你介紹一下我自己吧!”
“我叫李如絮,原名叫李旺哥。是貴省安市高峰鎮(zhèn)白巖村的人。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那里是山區(qū),十分貧窮。在那里,女孩子是沒有資格讀書的。
是蘇老師偷偷的帶著村里的女孩子認(rèn)字,明理,給我們講大山外邊的世界。”
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一下,然后又似乎下定了決心,鼓起勇氣直視著對方的眼睛:“蘇老師對我有恩。
你是蘇老師的孩子,我絕對不會騙你——”
可是,蘇博彥寧愿相信面前的人是個騙子,也不想接受父母都已經(jīng)離世。他閉上眼睛,期待著今天碰到的一切都是夢。
但是看著對面眼神清澈堅(jiān)毅的女孩子,內(nèi)心里卻又明白,她說的應(yīng)該是真的。如果不是相信的人,她的母親應(yīng)該會寧愿毀掉,也不會把這塊有他們家全家福的懷表留給她。
“你說我的父親是因?yàn)樯〔抛叩模俊?/p>
李如絮點(diǎn)頭。
“那我的母親呢?她才四十多歲,怎么會?”
“那個時候,蘇老師以為蘇先生和你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加上繁重的勞動,又吃不飽穿不暖......."
“我?母親怎么會認(rèn)為我不在了?那時候明明是她和父親托人送我出去的?!碧K博彥一聽就感覺不對。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經(jīng)??吹教K老師拿著這塊懷表默默流淚。有一次,有年齡小的孩子問蘇老師照片上 的小哥哥現(xiàn)在在哪?”
“蘇老師很是傷心,說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p>
“那次蘇老師傷心了很久,后來我們都不敢再問了,就怕惹她傷心?!?/p>
“再后來,蘇老師臨終前把這塊懷表留給了我當(dāng)作紀(jì)念!”
聽了她的話,蘇博彥顫抖的,輕輕摩挲著表盤上那有些斑駁的紋路。
他的目光落在懷表內(nèi)鑲嵌的那張微微泛黃的照片上,小時候的自己,笑得燦爛,身旁是年輕的父母,他們的眼神里滿是溫柔與愛意。
如今,這一切卻如泡沫般破碎,只留無盡的悲傷與困惑。
“蘇同志,老師他們是什么原因才被下放的?”李如絮很想弄明白這件事情。
“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
我父親是京大當(dāng)年有名的物理教授,母親則是京大有名的歷史教授,兩人在京大并稱雙蘇。是一段難得的佳話?!?/p>
“突然有一天有朋友告知我父親,他們被舉報了。為了保護(hù)我,父母親連夜收拾了家里的錢財(cái)托朋友送我走?!?/p>
“我從那位送我走的叔叔那里也獲取不到很多的消息,國家出了允許國外華人回國的政策后,我第一時間報名回國,也在幾經(jīng)輾轉(zhuǎn)的打聽父母的消息。
只是查到他們當(dāng)時應(yīng)該是被送往黑市農(nóng)場的。但是具體的記錄卻怎么也查不到?!?/p>
“如今才明白,原來他們壓根就沒有去到黑省,而是去了貴省。”
“我母親有沒有給你提供更詳細(xì)的信息?”
李如絮搖搖頭,“在我上高中的時候,曾經(jīng)聽過別的村鎮(zhèn)的人有人平反回到了家鄉(xiāng)。那時候我曾經(jīng)問過蘇老師,她是不是也要準(zhǔn)備材料試一試。
即使她不好出來村子,但是我可以幫忙郵寄。”
“但是老師拒絕了。還讓我不要向外人提起他們。后來老師去世前囑托我,讓我把她和先生合葬,都葬在我們那邊的一座高山上,墳頭朝向北方——”
說到這里,她想到老師臨去前已經(jīng)憔悴的不成模樣,聲音微微哽咽。
這個時候,服務(wù)員端了兩杯咖啡和一份甜點(diǎn)過來。
兩人連忙低下頭,遮掩住自己激動的神色。
等服務(wù)員離開,蘇博彥輕輕的把手?jǐn)n在氤氳著熱氣的咖啡杯上,吸取一點(diǎn)熱氣?!笆悄惆苍岬乃龁幔俊?/p>
李如絮搖頭:“不是,是和村里的姐妹們一起安葬的?!?/p>
蘇博彥沉默半晌,站起身來,鄭重的朝著李如絮鞠了一個躬:“謝謝你!”
李如絮站起來扶他:“蘇同志,你不用和我這么客氣。那也是我的恩師。我做這些都是應(yīng)該的?!?/p>
“李如絮同志,我想要把我父母的遺體接回京市來,不知道到時候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蘇博彥對那個地方不甚熟悉,想要尋求女孩的幫助。
李如絮聞言,抬起頭來,神情鄭重?!疤K同志,我現(xiàn)在不想讓你把他們的遺體接到京市來!”
這話一出,蘇博彥變了臉色?!澳闶裁匆馑迹俊?/p>
“蘇同志,你說老師她平反的幾率大嗎?”
李如絮有些緊張的盯著蘇博彥。
“蘇老師那樣好的人。要不是有她,村子里的女孩們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著。被家里洗腦,一輩子給家里的父母兄弟吸血。”
“這樣的人,應(yīng)該風(fēng)光霽月,白玉無瑕。不能因?yàn)樗劳鼍筒蝗テ椒戳?。?/p>
蘇博彥一下子被問住,“平反?”
隨后,他更加激動起來:“你說的對,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要趕緊收集整理父母的材料。為他們平反!”
“我要查出當(dāng)年是誰污蔑舉報了我的父母,他們?yōu)槭裁礇]去黑省,反而去了貴省?又是誰假傳了我死亡的消息給他們?”
“只有還他們清白,九泉之下,他們才會瞑目?!?/p>
“對,是的?!崩钊缧踹B連點(diǎn)頭。
這一刻,兩個孤獨(dú)的人好像終于找到了親人——
另一邊,晚上早早回來的宋勁陽卻撲了個空。屋子里漆黑一片,冷鍋冷灶的——李如絮竟然不在。
他的臉控制不住的陰沉了下來,今天是周日,晚上也不可能有自習(xí)。那,人去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