縉朝宮規(guī)有言:太子大婚,前三日皆應宿在明儀宮??山裢硖游磥砻鲀x。
海晏正在為自家太子妃拆卸發(fā)飾,河清從外面一路小跑了進來,氣都還未喘勻,就急著開口說話了:“太子妃,婢子打聽到了?!笨蓜傉f完一句話,一口氣實在是喘不上來,只能先停下來勻勻氣。
赫連清漪看著鼓著臉頰拼命喘氣的河清,好笑地搖搖頭。不得不說,她這一對兒婢女是一個比一個可愛,少了她們,她可要少很多樂趣了。
“不要著急,慢慢說,你又自己跑去哪里玩了?”赫連清漪把河清拉到身邊,輕輕順順她的后背。
“太子妃,婢子沒有去玩,婢子去打聽太子殿下的行蹤了?!焙忧搴懿粷M意自家小姐對自己的貪玩印象,于是趕緊解釋,“太子殿下現(xiàn)下獨自在德陽宮呢,今晚也沒有去倚碧宮?!闭f到這里,河清心里有些許安慰,雖然太子沒來她們明儀宮,但是也沒去王良媛那兒,這次敵我雙方不輸不贏,也還可以,想著河清還忍不住點了點小腦袋。
赫連清漪不由得失笑,河清是比她還在乎太子來不來這明儀宮,還好沒來,真的來了也是挺別扭。不過為了給她面子,太子殿下這兩天都要清心寡欲了,哎,想想真是罪過。
“是嗎?河清這次干得不錯,明日就給河清多加一道菜吧,聽說宮中有一道獨具盛名的甜品,名叫玫瑰豆腐,味道十分不錯,就這個吧?”太子妃也陪著自己的小侍女玩耍。
河清一聽,立即眉開眼笑起來,嬰兒肥的臉蛋可愛極了。她趕緊行宮禮謝恩,嘴里字正腔圓地答道:“婢子謝過太子妃恩典,太子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回赫連清漪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一旁的海晏也捂嘴偷笑,河清這宮禮學的倒是蠻像樣子的。
次日早朝,成帝坐在上位,下面正前方站著五位皇子,個個看去皆是意氣風發(fā),氣宇軒昂,隨后左列文臣,右列武官,整個朝堂顯的是端莊肅穆。
早朝進行到一半,工部尚書出列請奏一事:“啟稟皇上,半月前臨渝行宮失火,燒毀了幾座宮殿,眼下該是修復的時候了。”這臨渝行宮距盛京不遠,但由于其地理位置獨特,一到夏季,盛京熱暑難耐,臨渝行宮卻涼爽宜人,所以也是每年的皇家避暑勝地,一到夏季最熱的那幾天,成帝都會帶著皇后以及看重的宮妃大臣前往避暑。半月前,可能是天氣過于干燥的原因,臨渝行宮突發(fā)大火,待撲救之后已經(jīng)燒毀了好幾座宮殿,可當時由于太子大婚,修復一事暫且 擱置了下來,現(xiàn)在典禮已成,眼看再不修復就要耽誤今年的行宮之行了,工部尚書心里也是著急的很。
成帝略一沉吟,開口道:“月前愛卿的奏折朕已閱,這行宮失火的范圍不算小,短時間想要修復不甚容易。這樣吧,朕打算讓皇子督工,工部主事,盡快完成行宮的修復。你們幾個,可有自薦的?”成帝問著自己的兒子們,面上神色難辨。
縉朝嫡庶分明,一向是立嫡不立長,太子唐煜排行第三,與五皇子唐煊同為皇后所出。太子殿下瞥了一眼自己的胞弟,見唐煊低著頭沒什么反應,心中微微松了口氣。這件事情,工部主事,干得好了沒功勞,干得不好還得落人話柄,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他就怕自己那個弟弟為了跑出京都玩耍去當這個出頭鳥。現(xiàn)在看來還好雖然貪玩,但還不算傻。
大皇子唐燁的生母乃是虞國公嫡次女淑妤貴妃,出身也是高貴,今年已經(jīng)年滿二十。年初北方馬賊泛濫,大皇子平賊有功,冊封為王,封號為“瑞”,已經(jīng)出宮建府了。
這就是赫連錚擔心的問題,皇子們一個個都已長成,有了自己的勢力,而成帝正值壯年,太子能否穩(wěn)定登基真是難說。位于武官之首的赫連錚瞧瞧自己的女婿,見其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心里不由得感慨道:對于自己的女兒來說,太子不會是一個優(yōu)秀的丈夫,但是對于大縉來說,他絕對能稱之為一位優(yōu)秀的儲君。
靜默了一瞬,瑞王唐燁出列,恭敬地開口:“父皇,此事兒臣愿為您分憂。只是兒臣出宮建府未滿月余,府中萬事未定,實在是有些分身乏術(shù)。不若太子殿下前往,兒臣相信太子殿下一定能夠在熱暑前完成此事?!?/p>
太子早已有所準備,他沒第一個開口就是想看看唐燁的態(tài)度,果不其然是把這個事情甩了過來??烧踊貜椭H,赫連錚先一步行禮道:“皇上,太子殿下一向沉穩(wěn)持重,區(qū)區(qū)修復行宮一事自然能辦的漂亮,只是行宮一事迫在眉睫,可太子殿下剛剛大婚還未滿三日,臣就舔著老臉懇請皇上了?!焙者B錚是朝中重臣,唯一的女兒又嫁給了太子,身為愛女的老父親,不想自己的女兒新婚燕爾就與夫君分居兩地確實是情有可原。
而此時的太子心中卻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他自己也說不好是什么感受。赫連錚身為興武侯,爵位雖是世襲,但也是效其祖上,有勇有謀,在成帝登基時有從龍之功,為成帝立下過汗馬功勞,而且赫連家有一條祖訓:未戰(zhàn)不持兵符,所以戰(zhàn)后兵符一律上交予帝王手中,可謂是忠心耿耿的?;逝伞?/p>
所以赫連錚向來只對成帝負責,皇子們之間的暗流涌動他從未插過手,如今卻開口為自己說話,確實是省了他不少麻煩。這活兒他不想接,但是若他自己開口拒絕,理由再充分,也未免有些逃避之意。只是一想到這局面都是因為自己迎娶了赫連家女,太子殿下心里又有些惱怒,他本意未想過赫連錚能出口幫他,如此一來,好像是自己既要在前朝享受赫連家這個強大的助力,又要赫連清漪在東宮不能妨礙他與甄兒,這實在不是什么君子所為。
就在太子心中糾結(jié)思慮之際,二皇子唐熠開了口。唐熠的母妃昭嬪只是一個嬪位,出身是最低微的,所以平時也多是獨來獨往,明哲保身,既不太親近太子也不太親近瑞王,而且資質(zhì)平庸,平時也很容易被人忽略。
“父皇,左右兒臣無事,行宮修復一事若父皇有意派兒臣前去,兒臣可往?!?/p>
成帝聽完,面上表情沒什么變化,只是微微皺了眉頭,語氣有些不滿:“怎么,朕讓你去你才去,那你心里是不想去了?”
唐熠一個誠惶誠恐地行禮說道:“兒臣不敢,只是兒臣愚鈍,不似大哥與太子殿下,唯恐這事情辦不好耽誤行宮之行?!?/p>
“罷了,你便好生待著。即知自己愚鈍,那下朝后便將《八書》抄上十遍吧?!背傻墼捯魟偮洌旗诰挖s緊領(lǐng)了罰。
此時御史中丞出列推薦道:“皇上息怒,在微臣看來行宮修復主要責任在于工部,皇子前往只是行督工之責,微臣認為五皇子已年滿十六,剛好可趁此機會鍛煉一二?!?/p>
太子微一斜眼,這御史中丞是虞國公的門生,眼看推不到自己身上,就立馬往唐煊身上推了,于是也出列一步道:“父皇,五弟畢竟年少,平日里又多愛舞槍弄棍,前些日您賞他的彎刀他稀罕地不得了,就想著怎么打耍了。倒是兒臣看四弟經(jīng)常讀些土木修葺之類的書籍,這件事情倒正好可看看四弟的本事。”
太子的話讓成帝微緊的眉頭松開了一些,五皇子性格直爽,年齡又小,成帝一向偏愛幾分。
一旁的四皇子唐炘面部抽搐了一下,他什么時候看過那些土木修葺的書了,這太子真是張口就來,可惡至極。四皇子唐炘是后宮錦妃所出,一向與瑞王親近,平時也沒少找過太子的麻煩。
此時唐炘也不能坐以待斃了,于是向前邁步回話:“太子殿下抬舉臣弟了,不過是粗略觀摩而已?!闭f完也不再吭聲,對行宮之事避之不談。
成帝看著這幾個兒子,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那這件事情就交給煊兒吧,你來督工,務必在避暑前完成臨渝行宮的修建。好了,今日就到這里,退朝吧?!闭f完也不等眾人反應,成帝直接起身回了御書房。
下列的臣子們跪地高呼:“臣等恭送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下朝后的皇子們向殿外走去,瑞王唐燁跟自己外公虞國公有說有笑,落后一步的四皇子唐炘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二皇子唐熠則苦哈哈地回宮罰抄去了,只有五皇子唐煊依然愣在原地。
太子殿下面不改色地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自己弟弟沒趕上來,于是扭頭看過去,就看到了唐煊的那個呆樣子,這時才無奈地搖搖頭,走過去敲了敲唐煊的腦門兒:“小五,你發(fā)什么呆呢,父皇已經(jīng)把差事給你了,還不趕緊去工部了解了解情況,明日可就要動身去臨渝行宮了。”
唐煊此時才回過神來,抬起頭來欲哭無淚地喊道:“啊,三哥,那我得先去母后宮里吃上一盤玫瑰豆腐!”說完轉(zhuǎn)身就向后宮跑去,獨留太子殿下在后面無奈撫額,看來自己還得趕緊去寬寬母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