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蕓生心中發(fā)怵,這雙血眼實在嚇人,直勾勾地看他,像是在審視獵物。他從未覺得時間如此緩慢,嘔吐之感再次來襲。
葉蕓生心道不好:“他方才說是奪舍失敗,想來是打算趁著孔鋒和眾人離去,自己奪舍那魁梧男子,而后帶著我這根苗體,吃個獨食,潛逃而走。眼下,怕不是要魚死網(wǎng)破,來奪舍我了!”
可轉(zhuǎn)念一想:“不對,我這身子經(jīng)脈寸斷、素位破損,應(yīng)當(dāng)是狗看了都搖頭,他奪舍我非但得不了半點好處,反而會成為無法修行的廢人,所以應(yīng)當(dāng)無事?!?/p>
話雖如此,那血葫蘆卻越來越近,叫葉蕓生不得不以最壞情況打算,反身又想:“方才他講孔鋒未曾信任他,故而防了一手,在那魁梧之人識海內(nèi)放了印記,那應(yīng)當(dāng)是早就知道了他要奪舍?!?/p>
“那剛剛他前去奪舍,豈不是正中下懷?那孔鋒此刻怕是也知曉了印記松動,如今這血葫蘆計劃敗露,橫豎都是一死,索性奪舍我后再遁走,即便是成為廢人,也總比等死強!”
想到這里,葉蕓生急忙想要掙脫,可惜渾身束縛,動彈不得半分,只得默默瞧見那血葫蘆離自己越來越近,隨后那血葫蘆突然一竄,沖入葉蕓生的識海之中,后者隨之暈倒在那鼎內(nèi)。
葉蕓生再睜眼時,只感覺自己在海上漂泊。揉揉眼睛,發(fā)覺自己躺在一小船之上,隨浪漂泊??蓜傁胱?,卻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被鐵鏈鐐銬綁著,無法坐起。
而天上散落下來稀疏羽毛,幾根羽毛飄落在葉蕓生臉上,仔細辨認,是靈鶴的羽毛。
吶喊幾聲,也是無人應(yīng)答,好在自己能夠微抬起頭,發(fā)覺前方也有一小舟走著,兩人方向相對,待那小舟走近,葉蕓生呼喊幾聲,卻依舊無人應(yīng)答。
可自己明明瞧見那舟上有人,雖然看不真切,但也應(yīng)當(dāng)聽到自己吶喊才是。等小舟完全貼近后,葉蕓生這才看清,那舟上之人,竟是自己的母親。
何淑卿立在舟上,靜靜地瞧著遠方,視周圍為無物。
“娘親!娘!娘你看看我,看看我,我在這里??!”無論葉蕓生如何吶喊,那舟上之人,都不為所動,仿佛二人處在不同的世界。
叫著叫著,那一小葉舟的后方卻逐步生根發(fā)芽,最后長成一棵桃樹,桃樹的樹根漫出舟來,流進水中。而后舟上的何淑卿許是站的累了,倚靠在那桃樹下。
隨著那舟越走越遠,葉蕓生也看不清楚了,只隱約看到一個滔天巨浪襲來,把母親淹沒,葉蕓生喊著娘親快跑,喉嚨嘶啞,也無濟于事。
葉蕓生不禁流出淚來,耳邊卻又傳來三人嬉笑聲音,轉(zhuǎn)頭看去,一葉小舟之上,有一羅鍋矮子、一精瘦漢子、一光頭肉胖。三人手上抓著狼肉撕咬,滿嘴是油,不斷咀嚼。
葉蕓生瞧著便罵,把自己所會粗話盡數(shù)罵了出來,這些粗話原本他是不會說的,大多是他在那張框、孫刃家中聽來的,多是那二人當(dāng)初怎么罵他,如今他便怎么罵出口。
只是那三人卻是毫無反應(yīng),依舊吃肉聊天,嬉笑不止。
而后見那小舟越來越近,與葉蕓生并排,葉蕓生不斷呼喊著你們還我妹妹,把我妹妹還來,那幾人竟是真的停下吃肉,兩眼看來。
只是下一刻,卻是一人從葉蕓生的船上小跳過去,到了那三人船上。
葉蕓生定睛一看,有些愣神,竟是自己的妹妹葉半夏,他不知道妹妹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船上,他只知道妹妹現(xiàn)在上了那三人的賊船,不知那三人要把妹妹帶向何方。
“妹妹妹妹,夏兒你看看我,快跳回來!跳回來!”
無論葉蕓生如何呼喊,那葉半夏只是輕輕看了葉蕓生一眼,便轉(zhuǎn)過了身去,不再看他。
眼見那三人的船越走越遠,葉蕓生心中不甘,拼命扯著身上鐵鏈,用牙齒咬著束手鐐銬,待到最后,除了弄得滿嘴是血,沒有任何奇跡發(fā)生。
再之后,就是一長舟走來,舟上站著許多人,有沈牽、楊隨、任憶秋、關(guān)瑤、王載,齊和風(fēng)站在他們中間,旁邊是自己的父親葉廣。
葉蕓生連叫幾聲爹爹,葉廣像是看到了葉蕓生一般,順聲問去:“生兒,你怎么也在此處???”
葉蕓生驚覺葉廣聽到了自己呼喊,連忙道:“爹!爹你小心!齊和風(fēng)是壞人!”
“什么?!距離太遠啦生兒,爹爹我聽不到!”,葉廣高聲呼喊,聲音雖然溫和,但對于葉蕓生來說,字字震耳欲聾,叫葉蕓生瞪大雙眼,按捺不住。
突然又猛地瞧見齊和風(fēng)在背后掏出匕首來,遂接連叫喊,叫父親小心背后,可仍然無濟于事,待二舟相鄰,齊和風(fēng)當(dāng)著葉蕓生的面,把葉廣推入海中,只見其背上還插著一把尖銳匕首,身上的血早已流干。
葉蕓生猛地拉扯著鎖鏈,想要掙脫,跳入海中,那舟上的楊隨卻開口道:“小葉子,我那三掌痛不痛???要不要再來三掌?”
葉蕓生剛要開口,左半邊的天空忽然變暗,隨后陰暗天空猛地睜開一雙血眼,掃視四周。而后那雙血眼,緊緊鎖定著葉蕓生。
葉蕓生只感覺頭昏腦漲,似要昏厥,而后海水上漲,迅猛地將葉蕓生淹沒,并沉入海底。
海水灌身,葉蕓生身子猛嗆,隨后便不知發(fā)生何事,暈了過去。
待醒來之時,自己的小舟??苛税?,自己身上鎖鏈鐐銬也不知所蹤,葉蕓生撐著身子爬出小舟,翻身摔倒沙地之上,隨后沿著岸邊爬行。
爬上許久,還是爬不動了,無奈翻過身來,躺在沙地之上,粗喘著氣,看著天空。忽然余光看到遠處天際異象,一個植物從海中拔地而起,直入云霄,仔細辨認,竟是蘊天髓脈草。
而后天上下雨,有一物件隨雨滴落下,砸在葉蕓生身旁,葉蕓生順著摸去,竟是那血葫蘆。只是如今的血葫蘆已然黯淡無光,沒了往日神色。
啪的一聲,葉蕓生誤以為天上打雷,卻是發(fā)覺胳膊酸痛,隨后耳邊傳出一女子聲音:“問你話呢,你怎么出來的?!這里什么情況?!”
啪的又是一聲,葉蕓生這才清醒一些,這才明白,哪里有什么天上打雷,方才那是鞭子抽打自己,眼前的女子正是那青狼女。
葉蕓生晃悠坐起,這才發(fā)覺自己不知何時從那鼎里翻了出來,爬了一段距離,鼎水更是漫了一地,身上束縛自己的法器繩索也不見了蹤影,只是手上似有一物,余光掃去,竟真的是那血葫蘆。
啪啪兩聲,那青狼女又掃了兩鞭,葉蕓生下意識抬起胳膊擋著,卻也被抽的皮開肉綻,流出血來。
只是那流出的血,竟順著胳膊,滴在血葫蘆之上。
一瞬之間,葉蕓生只感覺自己仿佛與那血葫蘆建立了鏈接,關(guān)系緊密,不可阻斷。
血葫蘆亮起紅光,那青狼女這才發(fā)覺,連忙問道:“這血葫蘆怎的在你手上?!快些拿來!”
青狼女說著上手便搶,拿到手中后,血葫蘆卻是愈發(fā)有了光澤,而后左右抖動發(fā)燙發(fā)熱,其頓時驚覺燙手,大叫一聲,又把血葫蘆丟了出去。
血葫蘆掉落在地,一顆黃豆卻也從葫蘆口中散落出來,在地上滾了幾下。
青狼女瞧著手上燙傷,心中怒火焰騰騰按捺不住,提起鞭子上手要抽,葉蕓生連忙抬手又擋,沒曾想這鞭竟是半天都沒落下,睜開眼時,竟發(fā)覺一身著黃衣打扮之人緊緊握住鞭子,把他護下。
那黃衣打扮之人不知從何處而來,卻身懷怪力,竟硬生生一拉一扯,把那鞭子扯斷。隨后猛出一拳,直逼青狼女面目而去。
青狼女躲閃不及,被一拳打至墻上,硬生摔下,爬起來后,連忙掏出一畫卷來,注入素力,一只青狼從畫卷中走出,直撲那黃衣之人。
那青狼撲通一聲把黃衣之人撲到身下,用力撕咬,那黃衣之人,用胳膊擋著,一時竟也脫不開身。
而后那青狼女左右手上又持兩鞭,鞭上引火,兩鞭笞地,兩個大大火輪滾動而出,直直滾向那黃衣之人。
好在黃衣之人此時已經(jīng)騰出一手,一拳打在那青狼腹部之上,彈身縱起躲過火輪,更是抓起青狼,一把丟到那女子身上。
那女子眼見不妙,手上結(jié)印,青狼嚎叫一聲,化作一縷青煙,環(huán)繞在女子身旁,而后青狼女子眼放青光,逐步獸化,想來是青狼附體,片刻之后,不僅比原先高大不少,更是指尖顯化出青色指爪。
隨后那女子蹬地猛沖,速度之快,叫葉蕓生完全反應(yīng)不過來,那黃衣之人倒也不躲,蠻力硬接,兩人相撞其中,激起波紋,把葉蕓生震飛數(shù)米,倒在那血葫蘆一旁。
兩人就這樣在一旁打的不可開交,葉蕓生雖眼睛也捕捉不到二人具體動作,但時間一長,也是發(fā)覺黃衣之人略顯頹勢。
不過最讓葉蕓生驚奇的是,那黃衣之人雖然身上傷痕不少,但似是沒有痛覺,并未有吃痛之感,只是單單硬實力上,比不上那青狼女子。
兩人又交手數(shù)個回合,黃衣男子衣衫襤褸,胳膊也被打掉一只,然則怪哉,鮮血卻未從斷臂處流下來。
葉蕓生一旁瞧著心急,想要幫忙,忽覺手邊血葫蘆閃耀幾下紅光,遂爬前去拾,撿起來后,搖了幾下,聽著聲響,好像有一顆圓珠在葫蘆內(nèi)部。
用手托著,倒出來后,發(fā)現(xiàn)是一顆豌豆,葉蕓生覺著疑惑,一顆豌豆,能有何用?
忽然那黃衣之人被扔到地上,震了一下,葉蕓生身子搖晃,手未拿穩(wěn),那豌豆順著砸在地上,而后迅速溶進土里。
葉蕓生瞧著心急,連忙撲上去撿,卻還是晚了一步,看著豌豆越陷越深,心中忐忑,而后那豌豆卻忽地生根發(fā)芽,向上長出,幾個呼吸后便同葉蕓生一般高了,再過幾瞬,又長成人形,而后一個綠衣之人站了起來。
那綠衣之人猛地轉(zhuǎn)位起身,手上凝出一短弓來,而后拉弓,一綠光箭矢隨著光粒凝聚,直直朝著那青狼女射去。
第一箭是朝著青狼女腦袋射去,卻被躲開,而后那綠衣之人連射三箭,青狼女未能躲閃,皆被打在身上。
葉蕓生在一旁瞧著形勢逆轉(zhuǎn),覺著慶幸,但也心生疑惑:“這豌豆……是射手嗎?”
青狼女見形勢不妙,想要脫身遁走,遂朝著洞口奔去,那綠衣之人識破意圖,向上抬弓,弓上凝印,一箭射出,分化成一陣箭雨,從空落下,攔下那青狼女去路。
黃衣之人乘勝追擊,一躍而起,將青狼女捶倒在地,青狼女于地艱難起身,還未站穩(wěn),卻被一箭穿心,最終倒下,沒了生機。
黃衣之人檢查一番,以防詐死,綠衣之人則是左右檢視,以防不測。而后二人確認無誤,這才共同回到葉蕓生身邊。
葉蕓生瞧著二人立在身邊后,再無動作,撐起身子站起,仔細瞧著二人,這才看清二人模樣,除去衣著的單調(diào)配色,面部都戴著面具,看不清臉,但從肢體上來看,沒有任何敵意。
葉蕓生輕咳一聲,試探道:“坐下!”
那二人聽后果然坐下,葉蕓生眼睛一亮,又道:“站起來!”
又見二人果真站起,葉蕓生心中甚喜:“聽我話嗎?不過,莫不是因為這血葫蘆的原因?”葉蕓生又把血葫蘆放到地上,道:“坐下!”
葉蕓生瞧見二人依舊坐下,沒有任何遲疑,想來不需要把血葫蘆拿在手中才能發(fā)號施令,又把血葫蘆拿在手里,上下看了一番,心中感覺自己和這血葫蘆的聯(lián)結(jié)進一步加深了。
“先前那血葫蘆明明口吐人言,還要來奪舍我,如今卻沒了聲響,又和我建立鏈接,好似同為一體,這是怎么回事?再者,這血葫蘆為何內(nèi)部裝著豆子,入土便生長成人?還會聽我號令?!?/p>
不過,其中緣由,還是之后再想,現(xiàn)在應(yīng)是離開此地為妙。
隨著葉蕓生說了聲帶我離開此地,那綠衣之人果斷將其背起,而后同黃衣之人,一齊出了洞府,朝著遠方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