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你快看?!?/p>
“這些馬眼神好靈動啊,似有感情一般,不像尋常牲畜?!?,花二零小聲說道。
李十五目光凝重,語氣含糊不清。
“我怎么瞅著,這些馬非馬,而像是人呢?”
只是這么輕飄飄一句話,居然被馬背上十名男子察覺。
其中為首者,是一個頭戴紅色高帽,蓄著山羊胡,約莫四十有余的中年。
他駕馬靠近,瞅了李十五身上道袍一眼后,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這位小友,你可知曉,我等是何人?又出自何地?”
“不知?!?,李十五搖頭,俯身行了一禮,“若是剛剛失言沖撞了閣下,還請恕罪?!?/p>
“無事!”
山羊胡中年微笑擺手,跟著吐出幾字,“我等,出自豢人宗。”
“小友,你再猜猜,我等這些人,平日里又是做什么營生的?”
聽到這話,李十五偏頭打量了那群怪馬一眼,依舊搖頭道:“抱歉,猜不到?!?/p>
中年見此,依舊不怪罪。
只是講道:“我等所在的豢人宗,平日里啊,就喜歡養(yǎng)一些牲口來賣?!?/p>
“比如我等座下‘五指馬’,便是宗內(nèi)自己養(yǎng)的,你瞅瞅,是不是挺有靈性?”
李十五點頭:“是?!?/p>
“可是按照先生說法,為何你們不叫豢獸宗,反而叫豢人宗?”
只是這話一出口,頓時引起馬背上十人齊聲哄笑。
中年更是手撫山羊胡,望著李十五:“小友,越有靈性的牲口,越能賣個好價錢,有理否?”
“有理?!保钍鍛?yīng)聲。
“人為萬靈之長,生來靈慧,有理否?”
“有理。”
“既然如此,直接以人化作牲口,不僅省時省力,且還能得個好價錢,有理否?”
“有……”
李十五話語聲頓住,眼神晃動,顯然被對方無意中透露的真相,給震到無以復(fù)加。
中年輕笑一聲,吆喝著其余手下,帶著馬匹依次進城。
“嘖,不知從哪兒跑不出來的雛兒?!?/p>
“在這大爻仙朝,居然連我豢人宗都不知曉?!?/p>
“可憐,真是可憐喔!”
直到他們?nèi)窟M城,道上的行人百姓,才恢復(fù)先前那番喧鬧場景。
李十五低著頭,眼神復(fù)雜。
“二零,你聽到了吧?!?/p>
“照著他的意思,那百余匹怪馬,壓根就不是馬,而是人!”
“人有五指,所以那馬叫做五指馬?!?/p>
花二零也是心中慌亂:“聽……聽到了?!?/p>
李十五嘆了口氣:“哎,希望這世道,別都是乾元子那般的人吧,不然這日子,真沒法過了?!?/p>
之后,兩人順利進城。
只見城中道路寬闊,兩旁店肆林立,處處紅磚綠瓦,一切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除此之外,就是那隨處可見,密布在大大小小角落的海棠樹。
“原來,這就是棠城之名由來啊?!?/p>
李十五感慨一聲,又和花二零來到一處成衣店,挑選幾番后,各選了一身嶄新黑色道衣?lián)Q上。
又買了兩雙鞋子。
然而試了試后,倆人那叫一個別扭,覺得哪哪都不舒服,只是也沒辦法,他們畢竟自幼赤足行走山間,已不習(xí)慣被束縛了。
“不要了?!?,李十五將鞋丟上柜臺。
“退錢!”,花二零手掌用力拍打著。
有些睡眼惺忪的胖掌柜,不耐煩道:“夢去吧,付了銀子,趕緊滾?!?/p>
李十五見此,不吭聲,只是學(xué)著乾元子那般兇狠神態(tài),將柴刀猛地叩在柜臺上。
“家?guī)熜涨性?,你不退試試?他砍了你?!?/p>
片刻之后。
兩人大笑揚長而去。
當然,也并未原價退回,他們試了別人干凈鞋子,做點補償是應(yīng)該的。
繼續(xù)閑逛一陣,見路邊有一擺攤算卦的白胡子老頭,正在那瞇覺。
李十五走近道:“老先生,打聽個事?!?/p>
“十枚銅板,不講價?!保项^并未睜眼。
“好?!?,李十五深吸口氣:“您可知曉,青陽觀位于何處?火焱真人在不在那里?”
“喲,兩個問題啊?!?,老頭睜眼,渾濁眸子里滿是市儈。
“小伙子,你還真問對人了?!?/p>
“那青陽觀,就在出城往東,約莫個一千五百里,位于一座矮山上?!?/p>
“前些年光景,小老兒腿腳好使的時候,還去找那些道士喝過酒,開過葷腥呢。”
他嘖嘖嘆著,又道:“至于那火焱真人,不曾耳聞,誰曉得是哪兒的野道士?!?/p>
李十五不由喜從中來,沒想到這么輕易,就打聽到羊皮卷上記載的青陽觀。
只是盯著面前老頭,又覺得有些看不透。
遂行禮道:“前輩和青陽觀有往來,莫非,也是修行中人?”
老頭噗嗤笑了出來:“小伙兒,那青陽觀,就一群凡夫俗子,修行個屁啊。”
李十五神情凝住,數(shù)了銅板轉(zhuǎn)身就走。
只是走著走著,拳頭緊握,額間更是青筋凸起。
他低下頭,看著那如附骨之蛆,纏住自己雙腳的黑土,又看那從始至終,將他囊括在其中的種仙觀。
他絕對不信,流傳出‘種仙’這一說法的青陽觀,會是一處凡俗之地。
“十五,別急?!?/p>
“真相如何,咱們?nèi)タ催^,就清楚了?!?,花二零低語。
“嗯?!?/p>
簡單吃了點吃食,又買了些熟肉饅頭偷摸放在棺老爺腹中。
見日頭還早,李十五便決定直接去那青陽觀一探虛實。
只是路過一處位置時,又撞見豢人宗一行人,他們正在發(fā)賣,早上帶進城的百余匹五指馬。
四周圍了不少人,皆衣著鮮亮,一看便知是城中富戶豪強,少爺小姐的。
只見他們眼中帶著奮色,個個吆喝得起勁,似都想買到這樣一匹怪馬。
“咻兒……”
一陣口哨聲響起,是清晨那個山羊胡中年。
他頭戴紅色高帽,指了指身后馬匹:“兩小道士,這是要趕路啊?!?/p>
“買匹馬吧,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啊,畢竟這些玩意兒,可都是稀罕物,緊俏的很?!?/p>
李十五訕訕一笑,行了一禮后,忙拉著花二零出城。
而對于兩個赤腳小道,城中人只是輕蔑一聲,便不再注意。
城門外,日光下。
花二零捂住嘴,滿眼都是駭然。
“十……十五,你怎么了?”
只見李十五原本滿頭黑發(fā),此刻竟是詭異的,呈現(xiàn)一種焦黃枯萎色澤,仿佛隨時都要脫落。
且他的面龐,甚至身上皮肉,更是干癟,皺巴在了一起。
而這一切,僅僅是出城時剎那間發(fā)生的。